这些都不是原始数据输入的内容。这台机器本该报废十年了。
林宛秋忽然意识到:它是被“问潮”唤醒的。
就像灰鸟曾栖于石阵,月亮曾在白昼显现,这台无人维护的仪器,也成了“集体潜意识场”的接收端。它无法思考,却能感知人类疑问的密度,并以物理方式记录下来??就像古代占卜者观察龟甲裂纹。
她轻轻抚过记录纸,指尖沾上墨迹。
就在那一瞬,整座气象站的金属结构发出嗡鸣,所有指针同时偏转至极限,灯泡闪了一下绿光,随即熄灭。纸上最后一行字迹扭曲着浮现:
>**你不是最后一个观问者。
>你是第一个不会给出答案的人。**
她怔然良久,最终将这张纸折好,放入怀中。
夜幕降临,她点燃一小堆篝火。火焰跳跃间,她看见火光中浮现出许多面孔??有些熟悉,有些陌生。陈默站在海边的身影,蒙古男孩抱着书哭泣的脸,联合国会议上那位非洲代表含泪提问的瞬间……还有她自己,十二岁那年咬住枕头的模样。
火中的影像无声变幻,最终定格在一个画面:无数人围坐在世界各地的火堆旁,手中握着笔、乐器、石头、甚至只是空手,但他们都在做同一件事??提出一个问题。
然后,他们把问题写在地上、刻在树上、唱进风里。
林宛秋望着火焰,轻声说:“你们以为我在引导这场觉醒?不,是我被你们唤醒了。是我听见了你们的声音,才终于敢承认,我也一直在问。”
火光猛地一跳,映出第四句话:
>**当千万个‘我’开始问,
>‘我们’便诞生了。**
第二天清晨,她继续启程。
途中经过一座塌陷的隧道,入口处立着一块歪斜的警示牌:“危险!地基不稳,请勿进入。”但她还是走了进去。
隧道内漆黑潮湿,墙壁布满裂痕。然而越往深处,岩壁上竟渐渐浮现出文字??不是涂鸦,也不是铭文,而是由矿物结晶自然形成的符号链,排列成一句完整的话:
>**“当你走进黑暗,是为了寻找光,
>还是因为你已经成了光的一部分?”**
她停下脚步,伸手触摸那些晶体。指尖传来微弱的电流感,像是被某种古老程序扫描。
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回头,只见一个穿灰色风衣的男人缓步走来。面容模糊,轮廓却熟悉得令人心悸。
“陈默?”她试探着问。
男人摇头:“我不是他。我是你们所有人共同想象出来的‘回声体’??一个承载提问的容器。”
林宛秋并不惊讶。在这个时代,意识可以跨媒介传播,记忆能在网络中重组,出现一个由千万人对陈默的印象聚合而成的存在,并不稀奇。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她问。
“为了传递一段未完成的旋律。”他说着,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团流动的光点,逐渐凝聚成五线谱的模样,“这是他在最后一场‘回声屋’录音中留下的副歌残章。他没能唱完,因为那一刻,他意识到??有些歌,不该由一个人唱完。”
林宛秋接过那团光,它轻盈如羽,却沉重如誓。
她将它贴近吉他,让琴身吸收这段信息。木质纹理微微发烫,仿佛在消化一段超越语言的情感。
片刻后,她开始弹奏。
音符起初断续,像是迷失方向的鸟。但随着她的呼吸稳定,旋律逐渐清晰,不再是悲伤,也不是希望,而是一种近乎宇宙尺度的平静??就像星辰之间无声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