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钧并没有因为她大老远跑过去送还学生证而对她的态度有任何改变,两个人还是和以前一样,除了小组背书没有说过话。
到了要缴费的日子,李一禾拿着她从她爸那儿软磨硬泡要过来、借口买漫画的钱,要帮陈钧交时,班长却说:“陈钧交过了啊,早就交了。”
杨帆倒是一如李一禾记忆中的那样,提起陈钧偷饭馆钱的事,不过这次是当着陈钧本人的面说的。
李一禾反驳维护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陈钧一声冷笑,“我再说最后一次,不是我偷他的钱,是我拿走他欠我的钱。你再敢乱说,我就像上次那样把你往死里打。”
话音落下,四周静悄悄的,没一个人敢吱声,看热闹的、包括杨帆自己,都被陈钧的话唬住了。
杨帆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又愤怒又畏惧,似乎还有一丝不解,不明白陈钧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一样,变得像条疯狗,逮谁咬谁。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再说,更没有再提小偷这两个字。班里的人没有了杨帆的领头,不想惹事就更不会说了。
至此,不知名重生人士李一禾的“从天而降拯救陈钧”计划进行得很成功——如果不是每次都只有“从天而降”,而没有“拯救陈钧”的话,这个计划或许会更成功的。
一切的一切,都跟上辈子不一样了。
她心里忽然有个无比荒唐的猜测。
如果,她是说如果,会不会现在的陈钧也是重生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李一禾惴惴不安地等待着体育课那天。
如果陈钧是重生的,她想,那他就不会请假,直接从根源上杜绝自己被众人猜疑的可能。
可事实证明她又猜错了——体育课上到一半,陈钧举手向老师请假,说自己腿疼,需要回教室休息。
李一禾急得连体操训练都顾不上了,从队伍里跑出去拦住了陈钧,“你不能回教室,等下课跟大家一起回或者晚点回,反正不能现在……”
陈钧冷冰冰地打断她:“为什么?”
“因为……因为……”李一禾自言自语一样喃喃重复了两遍,那个木头一样的脑袋也没能想出一个合适的借口。她要怎么说,说你回去以后就会被诬陷是小偷,说你不也是重生的吗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
她知道自己猜错了,事物的发展趋势只是偏移了,但并没有根本性的改变,陈钧没有重生,所以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回去,就将背负上巨大的黑锅和委屈。可她如果真的说了,也只会被当成胡言乱语。
被那双凌厉的眼看着,李一禾竟然紧张起来,实在说不出理由,陈钧绕开李一禾就要往前走,谁料下一秒被对方抓住手腕,然后是胳膊,也被死死抱住。
像个神经病一样,连原因都没有就开始了她的耍赖,李一禾不知道陈钧是怎么看自己的,只知道自己的形象大概率是彻底坍塌了,不论是在陈钧心里,还是其他同学心里。很多人看向这边,连体育老师都注意到了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陈钧用力挣了两下,没挣脱,李一禾低着头,瓮声瓮气地:“要是你非要回去的话,我跟你一起。”
——如果你非要回去,如果命运一定要你背负那些痛苦,至少让我跟你一起。
陈钧身形一顿,视线定在眼前的虚空处,他不再用力挣脱了,任由李一禾这么耍赖地抓着他。
“你们两个,拉拉扯扯搞什么呢?”体育老师走到他们面前,质问的话音还未落,手机就响了,他接起来,面色逐渐溢出凝重:“……哦,好,好,我现在过去,用不用带几个人……”
挂了电话,体育老师也顾不上陈钧他们了,转身吩咐班长:“所有人原地休息,不准乱跑,老师有点急事需要离开一下,等会儿下课你们自行回班。”
李一禾还是没松手,即使桑白和杨帆他们一个个都向他俩投来古怪的注视,以及音量大到足够让他们听见的议论。
陈钧叹了口气,很轻,轻得几乎快要听不见,“我不回去了,你先放开我。”
牵绊着整条胳膊的重量瞬间消失,陈钧忽然有点失神,仿佛眼前又出现了那个女孩,紧紧抓着他的手腕坐在地上,用一个破烂一样的折纸蜻蜓威胁他不许跳。
——至少要活到明年,还给她一个礼物。
可惜,他们之间没有明年。
她和那些人,那些他恨过的人,没什么两样。
甚至她还要更可恶一些,因为比起他们的愚蠢恶毒,她给出希望又抛弃对方、未来发现对方有利可图又赶紧回头的虚情假意,更加残忍。
陈钧转身,朝着学校大门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