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霖迎向毛蘅的目光:“我没想伤他,我也伤不了他。”
“那你……”
“今日击鼓,只为救人。”
“救人?”
毛蘅声音猛地抬高:“玉霖啊玉霖,你也算是我毛蘅看着入仕的后辈,你就是因为救人才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你……”
说到此处,他却有些说不下去了,手指在袖中捏握成拳,看着跪在地上的玉霖,怅叹了一声。
长安门前人声鼎沸,而诏狱的刑房里,此刻却四下安静。
墙内偶尔几声喑哑的呻吟,墙外是落叶刮壁的声音。
张药坐在刑房内,抬起一只脚,踩在面前的一个重枷上,手肘撑膝,掌抵下颚,闭目养神。
他一整夜都没有合过眼,纵然身子好,也多少有些疲倦。
李寒舟从外衙进来,身后跟着的两个缇骑,手里各自捧着一包油纸。
“指挥使,隆正巷的门钉肉饼。”
张药没有睁眼,后面的缇骑忙又递另一包:“哦,还有包儿饭……”
正说着,镣铐拖拽的声音传来,刘影怜的手被灼伤已经戴不住镣铐,缇骑只用一根铁链拴住她的脖子,就将她从兵马司牵了回来。
她在张药面前跪下,模样却和那天在天机寺火场时不一样。
没有哭闹,也没有挣扎,沉默而温顺地跪在刑房中,安静地等待着一个她已经知道的下场。
诏狱里关过女子不多,世上传言,女子临死大多哭天抢地,举止疯魔。
但事实上,哭天抢地的男人张药见得太多。
曾居过高位者放不下万亩良田,千百黄金,不甘这一生就裹于一件囚衣,躺入一方贱木,提笔写下噙霜含雪般的绝命词,死前又口出污言,把落笔在纸的一生修养全部推翻。
心口不一的人,的确令张药生厌。他甚至不愿意看这些人死前的疯状,宁可在诏狱无人的暗影之下,送他们的妻女一程。
那些女子和今日跪在他面前的刘影怜一样,哭干眼泪之后,绝望而安静,眼看着刀斧近身,顺从引颈,行刑的人若问一句“未了之愿”,大多听不到回应。
来时一无所有,去时一无所有,所以死前“看透”,比须眉者容易太多。
哪怕刘影怜还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姑娘,张药也从她眼里看到了那份“透彻”。
“门钉肉饼,吃吗?”张药坐在椅子上,低头问刘影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