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芳初惊怔地看着手段过人的陛下,无声地询问:好了么?
他侧目看向仍在殿内的她,眉宇沉了沉,浓睫覆了眼底的暗光,“还要一盏茶,才能睡沉。”
绪芳初不敢质疑陛下带崽的权威,毕竟他肯定是最了解萧念暄的人,她便安安静静地等。
等到人稍睡熟了,萧洛陵将萧念暄抱入了内寝,将怀里的崽子安置于榻间,扯了他最喜欢的毛茸茸的被衾,将他的小身板盖住,只露出一个脑袋,萧洛陵垂目,静默地凝视了被衾下的孩子许久,才放落帘幔,退出了内寝。
“走吧。”他路过烛台,侧目对绪芳初道。
绪芳初急忙应声称是,两人前后步出望舒殿。
折回太极殿途中,绪芳初心底压着太多的疑惑,可她却不知,自己当不当问,能不能问。
交错的跫音之中,她听见前方传来的沉嗓:“你说,太子的生母会后悔当年弃他么。”
绪芳初心里咚地一震,险些被自己同手同脚地绊倒在地上,她压抑地急促的喘气,拼命调匀呼吸,方勉强挤出一些笑意:“臣不是那位娘子,怎能感同身受。不知陛下,可曾恨过那位娘子?”
若是不恨,他该早就另外找了旁人吧?可见就是一直耿耿于怀。
月色浩渺泻落人间,檐角的宫灯飘摇一线,晕黄的光落在他颀长的如峰峦沉寂般的背影,将之投射在身侧椒红的墙壁之上,沉晦无声地前行。
绪芳初听到那个磁沉的嗓音再度响起:“对自己,不恨了。只是替太子恨。”
密函里所录的她的过往,字字清晰地展现在眼前的一刻,他心中纠结千回的恨已如云烟散,他为此迁怒于绪廷光,对她却无从苛责。如今未能泯灭的恨,不过是,当初萧念暄被送到他手里时,还是个那般小的婴儿,因先天不足,羸弱不堪,几乎很难养活一般,而她恁的心狠,心狠至厮!
果然。绪芳初深呼吸一口气。
她屏住呼吸,尾随他入殿,礼用早已将殿内的火烛尽数点燃,之后,又贴心地率领宫人退了下去。
绪芳初思及适才孩儿宛如惊弓之鸟般伏于阿耶怀中的情景,不由地心中一绞,在殿门阖上的一刻,在关门的声响中,竟向他问:“陛下为何不再替殿下物色一位德馨懿范的母亲呢。”
小孩子想要娘亲,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而陛下,年纪也还没到不能人事的时候吧?
他亲手捻亮了灯火,闻言一哂,“连生母都会弃他于不顾,爱卿以为还有何样的继母能照顾好他?”
说到太子的生母,绪芳初敛眸。的确,一朝被蛇咬,遗祸却是无穷无尽,天子如今就是要另找,也很难保证他所找的新人就会对太子视若己出,他在这个位置上,太多人是不怀好意而来了,甄别需要谨慎。
“陛下爱子,为之计长,实在用心良苦。”这是她真心实意的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