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平垂着头,地上那几箱东西被阴影吞没,像落进了无底洞。他不敢多看,又悄悄去看陛下养的小木头人,正奋笔疾书,不知在写什么诡异符号,可能是某种厉害的咒术吧。
姜熠一开始不想被人看见,上次都栽酒杯里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渐渐不再避讳出现在人前。
像何平这样时常出现在御前的人,如果每次都要避开他,那也太麻烦了。反正何平看不懂他在写什么,姜熠通常会无视他的存在。
不过,姜熠会避开司马儒、霍锋等熟识之人,不想被他们认出来。一旦被他们认出,他们一定会想起上次他栽进酒杯的事。他的面子不要了吗?
“军需一直紧缺,今年缺口尤其大,如果不输送粮草过去,镇北军可能撑不住。”
姜熠越算神色越凝重,转而看向姜予安,他应该早就看出问题了吧?虽然姜予安一直在摘星楼,很少外出,却什么都知道。
姜熠语气有些沉重:“京中已经调不出粮草了。”
姜予安神色淡淡:“南阳王会调来的。”
姜熠想到南阳王谄媚的样子,陷入沉默。
罢了,也不是不能用。
*
“崔贤弟,此询近佳……”
“你我一别,已近三秋,兄甚牵念。陛下久病沉疴,承蒙不弃,兄代为理政……”
“陛下圣寿将至,为兄在京中扫榻相迎……”
南阳王唰唰唰写好一封信,这是给凤阳侯崔博的,崔博比他年长,两人封地相邻,互不相让,他称对方为贤弟,南阳王就不信凤阳侯能忍住不来。
“赵贤弟,一别经年,弥添遐思……”
南阳王又写了一封信,这是给赵刺史的,赵家世代盘踞西南,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大势力。
不管对方年纪多大,每个诸侯都是他的贤弟,信中每一个字都透着亲切热情,那种倨傲、自得、张狂,几乎透体而出。
南阳王一开始只是惺惺作态,后来越写越顺,一想到贤弟们都要来京中,他的血都热了起来。
贤弟们,都来,都来啊……
他信里说的都是真的,陛下的确病重,人都死了,再重也不过如此。而且陛下把万寿节一事交给他,难道不算是托付重任吗?
南阳王一晚上写完所有信件,盖上自己的私印,然后呈交陛下,恭敬等待。姜予安一一看过,取出玉玺,示意南阳王再盖一遍。
南阳王:???!!!
他第一次亲手接过玉玺,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他梦寐以求的一切都寄托在玉玺上,这块玉温润、冰冷、沉重,只要盖下,就代表天子权柄旁移。
当他触及陛下苍白的手指,像玉一样,冰冷,剔透,没有丝毫温度,南阳王的野心瞬间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