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政见一致,裴家终究是皇帝不得不防的外戚,而完全倚仗皇帝甚至没有子嗣的高贵妃则是制衡裴氏的其中一步棋。
皇帝需要他们互相使绊子。
不只是裴高两位贵妃。
还有楼轻霜没有提到的楼家与苏家、各路王侯宗亲、那写在楼轻霜奏折里却没有任何风声传出的烟州官场、莫名知晓前东宫暴毙而谏言致死的小御史……
还有沈持意自己。
都是棋盘之上互相包围的白棋黑子。
当臣子的目光都落在别的臣子身上时,居于高堂的天子才是最安全的。
一如宣庆帝立他为太子——只有一个摇摇欲坠的太子,才能让所有人的目光放在储位上,才能让文武百官想的都是太子时日无多,而不是皇帝时日无多。
若是一家坐大,便失了皇帝想要的黑白棋子平衡制约的局面。
果不其然,楼大人下一句便是:“殿下方才问我高贵妃和裴贵妃的事情,此事只要没有能够盖棺定论的证据,陛下念在两家为国尽忠的份上,都不会追究太多。”
皇帝是不会追究。
但也只是不会明面上追究。
裴家依然时日无多。
因为裴知节真正的对手不是高家,甚至不是皇帝,而是连裴知节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楼轻霜。
沈持意正看着楼轻霜置于棋盘上的手。
竹节般的指节微微弯曲,随意平放,指尖点在空白棋格中央,好似他点在何处,何处便是棋。
他想起了昨晚潜入书房发现的墙后密室,还有听不太清明的动静。
昨晚楼轻霜在密道中与周溢年议事,当晚两位贵妃便闹了起来,火甚至烧到他这个东宫的身上。
这其中,也许就是他眼前这只放在棋盘上的手在操纵一切。
争来斗去,最后不都是他眼前这个人的天下?
原著剧情又不会改变,比起这些应该和他日后无关的事情,刚刚楼轻霜和他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朝局里面,他更在意另一件事。
“楼卿,”他眨了眨眼睛,“我有一个问题。”
楼轻霜眼见太子殿下从一开始的意兴阑珊,到后来随着他所说的内容开始沉思,而后趴在桌上抬起头看向他。
青年抬起双眸的一瞬间,天光映入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竟是给这素有风流之名的纨绔浪子画上了一笔灵动。
竟像是通彻明晰了刚才所说朝局之下的一切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