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妇们只得站住脚,以严妪马首是瞻,等她的示下。
严妪看见她,犹记得那日她冷若冰霜的一张脸。平日里一贯娇养长大的小姐,怎么会有那么令人胆寒的目光?
严妪发怵到心底,不知那是经历过无数死亡的附赠,不过仆妇们欺软怕硬,最会见人下菜碟了,她不敢当着乐善的面拿大,恭敬地喊了声:“蕊珠小姐。”
“原来是严妪啊。”乐善扫过她一眼,似笑非笑:“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如此斯文扫地,我还当有伙强盗闯了进来。”
严妪不得已弯身,请罪说:“底下人粗鲁,惊扰了蕊珠小姐,还请小姐宽恕。”
乐善不理不睬,只管叫红夫:“去跟观主赔礼道歉,今日害得观中诸人惊慌,是我们的人太不知礼数。”
水晶观中,识得她和杨娥的人不少,乐善打发红夫过去,一为事急,需要寻求观中掩饰,二则,是为敲打。
红夫心领神会,高声应下,然后匆匆而去。
严妪自然也听出乐善在指桑骂槐,心里有气但只得忍下,她旧话重提:“两家已经算好八月十五中秋日正是吉时,如小姐愿一切从简,不回杨家,就让江家在会稽城头迎亲。”
杨娥因不想在杨家出嫁,曾提过这念头。正好杨家答应,也免去乐善最后一层忧虑。
乐善拿腔作势,望了眼门外的彪悍侍从,笑问:“看来我今日不上花轿,是不成的了?”
严妪嘴上说着不敢,那六名听命于她的侍从却一直压着刀,沉默地逼视着观内——给人一种剑拔弩张之感。
“只请小姐体谅,而今时间紧张,从房陵赶去,只怕路途上还有得耽搁,赶紧上了花轿,才不误了良时。”
“算了,你们也是给人办事,我不和你们许多计较。”
给人看足了自己不情愿的姿态,乐善才终于摊开了说话,“严妪,既然这里是你话事,那你得代杨家上下答应我一句话才好,否则,你们就抬着我的尸首上花轿吧。”
“哎哟我的小姐,哪就这样严重了。”
早前来时,大老爷曾把严妪叫去书房,专门提醒:“严妪啊,我这侄女最有脾气,你逼也好,哄也好,千万留神她寻死觅活,记住,要把人活着嫁进江家。闹出人命可就不好看了。”
前些日她见了,严妪还纳闷呢,心想这小姐硬气的很,看上去绝不像是会寻死觅活的人才对。
听见威胁,严妪这才着实唬了一跳,想大老爷果然有远见。
她忙说,“小姐有吩咐,只管跟老妪交代就是,大婚在即,可不兴说这不吉利的话!”
“我怕说了,你没胆答应。”
乐善居然冲她和善地笑了笑。
严妪被她笑得心里没底,直打鼓。自己只是杨家的奴仆,几时能做府里大老爷的主了?然而蕊珠小姐说得这样铿然,只怕真有胆魄血溅当场。
她心想,事急从权,惟有先糊弄了眼前,就算大老爷知道,也必然不会怪罪我的。
“小姐请说。”
“好,你们都要给我听清楚了。”
乐善环视一圈,掷地有声,“我今日在此立誓,嫁去江家以后,无论是生是死,是孤苦伶仃、离群索居,还是能凭本事叫丈夫为我挣来诰命,都与你们杨家——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