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守所拘审中的赵伟,究竟做出一个什么样的杀人工具呢?
真是不可思议,他的灵感来自屠宰场。
春节前,赵伟随家里人到红石镇食品收购站卖猪,走进了屠宰场。农村杀猪他见得多了,用绳子把猪捆起来,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不稀罕;可是屠宰场里怎么杀猪呢?他感到好奇,走进屠宰车间,伸长了脖子看。他看见,工人们往活猪身上浇水,然后拿着一个带电线的像哑铃似的黑东西往猪身上一碰,猪当即失去知觉,再也不叫不跳,乖乖地任人宰割了。
赵伟啧啧称奇,指着那个黑东西问:“师傅,这个玩意儿叫什么?”
工人答道:“电锤”。
“嘿,这玩意儿真不错,杀猪省事多啦!”
赵伟还想看下去,家里人喊他往回走,他才离开了。
关玉华搬到红石乡住以后,随着赵伟和她的接触日渐频繁,他那喜新厌旧的思想越来越强烈了。他提出的离婚要求,实际上被秦月冬经济上的要求驳回了。对“第三者”的“爱”和对妻子的恨与日俱增,从4月下旬起,他就萌生了杀死秦月冬的恶念。可是,究竟采用什么方法,他还没有想好。打死怕验伤,毒死怕化验,他这个“聪明人”是不干那类蠢事的。但杀死秦月冬的企图像一条毒蛇钻入他的脑髓,不能消失。何时动手,只等机会。5月2日晚,天阴沉沉的。和往常一样,赵伟和秦月冬吵了几句后早早就入寝了。睡到半夜,赵伟忽然醒了,再也不能入睡。他有心事,用他自己的话说,“觉着闹心”。“闹”什么“心”?是那条盘踞在脑髓里的毒蛇又蠢动起来了。借着闪电的光亮,他看了看身边的秦月冬,她仰面躺在被窝里,发出均匀的鼾声,睡得正香。
外面在刮风,不时就打闪鸣雷,好像下起了小雨,落在窗玻璃上“嗒、嗒”作响。
到下半夜了吧?
杀死她!而且就是现在!
杀了她,我就可以再搞一个,年轻漂亮的关玉华就成了我的老婆;杀了她,我就可以不必给她那三千元钱了,还保住了屋里的家具;杀了她,我或许可以到关玉华家去住,就又省下了父亲要的那份钱……
杀了她,就是现在……
怎么杀?电鼠板……电锤……对,有办法了!这么干,谁也看不出来!
的确,事情就是来得这么突然。当他临睡时,还不曾有丝毫“今夜动手”的想法和准备;可是一觉醒来,闪过脑子的强烈欲念就是杀死秦月冬。说突然也并非突然,这是他长时间酝酿的杀人恶念在一瞬间的突然发作。他觉着脑子特别清醒,也特别好用。
赵伟在炕沿下面摸到开关,打着了电灯。他看了看秦月冬,没有醒。
赵伟悄悄穿鞋下地,忙了起来。也许由于他头脑聪明,也许不久前制作的那个电鼠板为他提供了经验,好像有现成的图纸在那摆着似的,他干得熟练而迅速。他找到一块近四寸长、两寸宽、一寸厚的木板,两片铁折页,几颗小钉,仅用十来分钟,就做完了。这就是他用土法制作的“电锤”。在制作过程中,他尽量不弄出一点声音。他拿着这种杀人工具,走向熟睡中的妻子……
可怜的秦月冬,不知是由于白天干活儿太累了,还是因为睡梦中重温着过去那些幸福的岁月,睡得格外沉。赵伟打亮电灯时,她没醒;赵伟把一件杀人工具做成了,她还没醒。她丝毫也没觉察一个凶残的“高占英”式的杀人凶手正在向她走近……
当赵伟确认秦月冬已经死亡,这才关闭了电源插座上的开关,关闭了电灯,上炕睡觉了。
说来使人难以置信,赵伟害死了新婚仅半年的妻子,就像杀死一只小鸡,居然能重新安然入睡!对于这一情节,连预审员老霍也感到惊异了,他问赵伟:“当时你能睡得着吗?”赵伟淡淡地回答:“能睡着。”
老霍在市公安局干预审也有二十多年了,什么千奇百怪的人犯没见过?但赵伟这样的家伙他还是头一次遇到。不能不说,这是一个心毒手狠而又沉着冷静的杀人犯。
前后历时三个月的侦查和审讯,使秦月冬一案终于真相大白。秦月秋胜诉,“高占英”式的人物赵伟被押赴刑场,一声枪响,结束了他年轻而罪恶的生命。
10
清明时节雨纷纷。鸡冠村村东边的南山坡上,那座孤零零的土坟又垒高了一些,坟包透出新绿,一棵棵柔嫩的小草迎风抖动着。秦月秋又陪着母亲烧化了冥纸,含着眼泪说:“月冬,我的好妹妹,安息吧!你的冤仇,公安局和法院给你报了!”
这天,吴凯走在街上遇见了老霍,老霍笑着对他说:“老吴,秦月冬那个案子,你办得太漂亮了!从前滦县有个杨三姐告状,现在咱们这里又出了个秦三姐告状,哈哈……”
“大家干的工作,我一个人算啥。”吴凯谦虚地说,“如果让赵伟那样的坏人从咱们手下滑过去,不就是失职吗?”匆匆说了几句,吴凯就走了。
是的,虽然“承包”秦月冬被害一案的吴凯受到了人们的赞扬,但不知为什么,在他心里隐隐有不满足之感。
这天夜里,吴凯迟迟没有睡,坐在写字台前补写办案笔记。他又找出崔萌拍的那几张开棺验尸的照片,取出一柄放大镜,在灯下仔细察看……
哦,看见了,看见了!这是一张死者左手背的特写照片,他让崔萌特意多拍的一张。在那块电流斑上,隐隐约约有一个呈直角的印痕。
“这就是那片折页的印痕。”吴凯兴奋而不无遗憾地自言自语,“唉!我是老眼昏花了还是怎么的,验尸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呢!”
原载《金盾》,1996年第11期至1997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