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娇定了定神,向子宫内注入促进宫缩的药物并对主要的子宫动脉进行止血,随后拿起针线开始缝合。
她手法娴熟,针脚细密均匀,用的是可吸收的缝合线,最后还在皮肤切口贴上防水透气的敷料。
等最后一个步骤完成,孟娇感觉手臂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僵硬不已。王二花的生命体征数据虽然仍处于较低水平,但已经停止了下降的趋势,心率、血压、血氧都在缓慢回升,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
她缓缓吐出一口憋在胸中的浊气,把王二花也搬进了医疗舱里,也得亏她买的型号够大够先进,但凡她上辈子再抠搜一点,今天也就只够躺一个人。
眼见傅胜年眉宇间的那抹痛苦已经舒展,呼吸平稳悠长。那个早产的女婴肤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青紫转为浅粉,瘦小的身体偶尔还会微微抽动一下,像在努力呼吸新世界的空气。
最边上的王二花仍在深度麻醉中,但脸色不再那么灰白,胸脯有了规律的起伏。
三个人,三条命,都暂时被孟娇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排山倒海的疲倦感向孟娇袭来,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主要是精神力的持续消耗,还有面对生死、肩负重压的心理负荷。
她脚步有些虚浮,自然而然地躺在傅胜年身边。
院子外,时间在焦灼中一点点爬过。
夜色最浓重的时刻过去,东方的天际线泛起一丝极淡的鱼肚白,星星渐渐隐去。牛家老两口在紧闭的院门外来来回回地走,像拉磨的驴。
蔡氏每隔一会儿就要扑到门板上拍打几下,哭喊着“我的孙子!”,又被柳郎中劝开。
柳郎中自己也心神不宁,不时探头从门缝里张望,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寂静得让人心慌。
“两个时辰过去了,咋一点动静都没有?”留守的一个村民小声嘀咕。
“该不会……”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出口。
牛老爹抱着头蹲在墙角,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几岁。
就在众人的耐心和希望都即将耗尽时,“哇…哇…”极其微弱,像小猫叫一般的啼哭声,从屋里传了出来。
声音太轻,以至于最开始没人反应过来。直到第二声、第三声响起,虽然依旧微弱,却持续着。
所有人都僵住了,凝神听着。
“生了!生了!听见没!孩子哭了!我孙子哭了!”蔡老婆子第一个跳起来,又哭又笑,拍着大腿,一个不慎差点儿瘫软在地。
柳郎中长长舒了一口气,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不知何时冒出的冷汗,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喃喃道:“活了,竟然真的活了!”
附近几家时刻注意动静的邻里也赶了过来,脸上带着惊奇,低声议论着。
又约莫过了片刻,在众人望眼欲穿中,那扇紧闭的房门,终于“吱呀”一声,从里面推开。
孟娇神情平静,站在门口,背挺得笔直,怀里还抱着一个用素净棉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小襁褓。
大家屏住呼吸,目光全集中在她身上。
孟娇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焦急万分的牛家老两口脸上,声音有些沙哑:“恭喜,母女平安。”
“母女?”蔡老婆子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嘴角的笑容僵在那里,变成了一个古怪的表情,“是…是个丫头?”
孟娇点了点头,上前两步,将襁褓小心递过去。
“早产,在腹中憋得久了,有些缺氧,身子非常弱,比寻常新生儿小得多,要格外精心养着。产妇也虚弱得很,失血过多元气大伤,接下来一个月不能下地,不能操劳,不能受气。我会给你们留几个药膳方子,照着做。”
她看着蔡氏接过孩子时那掩饰不住的失望,又看看牛老爹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语气变得严肃。
“你们听好了,你们家儿媳这次是从阎王爷手里捡回来的一条命,月子里若不好好调理,会落下终身的病根,以后再想怀孩子都难。孩子是早产,先天不足,更需要细心呵护,保暖,喂食,一点都马虎不得!”
说罢,从袖中抽出一张在空间里提前写好的方子,递给柳郎中:“柳爷爷,您看看。”
柳郎中接过,看了许久,眼睛越来越亮,频频点头道:“都是稳妥平和的食补方子,配伍绝妙,按此调理,确有益处。”
孟娇看向一直沉默的牛老汉,语气放缓了些,却依旧认真:“牛叔,我知道您盼孙子,想给大柱哥留后。但昨夜躺在那里流血的,是您孙女的亲娘,没有她,就没有这个孩子。孩子还小,以后日子长着呢。”
牛老汉佝偻着背,听着这席话,目光落在蔡老婆子怀里的那个襁褓上。包裹的布巾掀开一角,露出一张皱巴巴、红通通的小脸,眼睛紧紧闭着,小嘴偶尔嚅动一下,发出细弱的哼声。
他看了很久,喉咙里发出“嗬”的一声,像是叹息,又像是哽咽。他抬起粗糙的手掌,抹了一把脸,重重地“唉”了一声,然后点了点头。
蔡老婆子虽然满脸不甘,但看着怀里这个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小孙女,听着那微弱的呼吸,到底还是母性占了上风。她粗笨地调整着抱孩子的姿势,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不全是失望,也有后怕和庆幸。
柳郎中上前一步,关切道:“孟丫头,可否让老夫进去看看产妇的情形?也好心中有数,后续如何用药。”
孟娇摇头,语气不容商量:“柳爷爷,产妇腹部伤口刚缝合,最怕感染。这三日内,那间屋子除了送药送饭的人,谁都不能进,必须保持干净清洁。我会每日过来查看换药,三日后,若恢复尚可,您再进去诊脉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