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我这边差不多了。”法医小何从主卧室里走出来,剥掉手上血迹斑斑的手套,抹去脸上的汗水,“这房子里可真够热的。可以确定是他杀,两个人都是被人从背后刺入心脏部位,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10点到午夜前后,凶器是一把不锈钢的厨刀——从厨房拿的。其他的情况还要等解剖以后才能确定。”
“目前来看,主卧室就是第一现场。”秦思伟踱到门边,探身往里看。我也忍不住跟了过去。
这套房子是比较传统的两室一厅结构,进门是一个带阳台的客厅,客厅东侧有一大一小两间卧室和一个卫生间,西侧则是不大的一间厨房。主卧室大概有十三四平米,布置得非常简单。正对着房门摆着一个小衣柜,旁边是一张单人床。南边的窗户旁边是书桌和两个书柜,书桌上乱七八糟地摆放着电脑和各种书籍、光盘。
姚菲的尸体倒在房门和小衣柜之间,面朝里;背上插着的那把刀,刀身几乎完全没入身体里,只剩下黑森森的刀柄,伤口周围的衣服都被血液染成了黑色。姚锐就蜷缩在几米外的书桌旁,身下的地板上满是干涸的血渍。
“房子里没有被翻动过的迹象。”秦思伟的眉头拧得紧紧的,“看来凶手的目的就是杀人,从下手的力度看,似乎有很深的仇恨。”
“有点道理。不过……这是什么?”我从挎包里摸出修眉毛用的小镊子,弯腰从姚菲的发夹缝隙里扯下一团细小的绒毛。
“墨绿色的绒毛?”秦思伟眯起眼睛端详了一会儿,招手示意法医给他一个物证袋,把绒毛小心地塞了进去,“现场没有这种东西,可能是凶手身上的。”
“那倒未必,门厅里鞋架旁边的垫脚毯子就是这种颜色。”我提醒他,“你注意到没有,姚锐脚上穿的是拖鞋,姚菲穿的却是高跟皮靴,而且左脚的拉链拉开了一寸多。”
“那能说明什么?”秦思伟怔怔地看着我。
“我觉得不合理嘛。房间里这么热,姚菲到家了为什么不换鞋呢?而且这种高跟鞋会划伤地板哦。”
“拜托,亲爱的,我们就不要计较这些鸡毛蒜皮了好不好?”
“你还是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我摇摇头,“思伟,我认为姚菲被害的第一现场不是主卧室。看样子,她是在客厅低头换鞋的时候被凶手突然袭击的。”
“不可能!”秦思伟的语气非常坚定,“因为整个房子里除了主卧室这里,只有卫生间的洗手池检验出血迹反应——凶手在那里洗过手。伤口这么深,移动的时候不可能不留下血迹。再说,这房子就这么大,凶手有必要把尸体挪来挪去吗?”
“也许是我多心了吧。”我不想和他毫无意义地争执下去,转身回到了客厅,“不过我真的想不明白,什么人会跟他们兄妹有如此深仇大恨呢?”
“我也想知道。”秦思伟耸耸肩,“你对他们家的事情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他们家在河北保定。他们的妈妈在姚菲上小学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几年前他们的爸爸也死于心肌梗死。当时姚锐刚考上大学,姚菲初中还没毕业。正因为这样,姚菲没有考高中,而是上了职高,后来又通过自学考了咖啡调配师的资格证书。前年,姚锐大学毕业在北京找到了工作,就把妹妹接了过来。你最好去问问姚菲的男朋友彭勃,他和姚锐在同一家公司工作,据说还是老乡,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老大,我问过邻居了。”穿着警服的周鹏走了过来,“不过没什么有价值的消息。这年头,邻居之间很多也是老死不相往来的。”
“你把姚锐的电脑主机搬回去。他既然是做IT的,说不定会把一些有用的信息放在电脑里。”秦思伟在房间里轻轻地踱来踱去,“看来,有必要派人去一趟保定。”
我们走去北洼北里1号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1点了。小区的绿地上,很多居民三五成群地低声议论着,时不时地向这边投来惊异的目光。
“肚子饿不饿?我们去吃点东西?”秦思伟问我。
“我不饿,刚才屋子里太热了,闷得我难受,想四处走走。你去忙你的吧。”我深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我开着车在城里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大圈,回到fetitcoffee时天已经黑了。我把车停在街边,竖起大衣的衣领抵挡乍起的寒风,快步走向大门,突然看见路灯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焦急地向我挥手。
“彭勃?”我感到有点意外。显然他已经在这里站了一段时间,鼻子和耳朵都冻得红红的,两只手紧紧抱在胸前,肩耸得老高,模样很落魄。
“你……找我有事?”对于他的来意,我能够猜到几分但还是明知故问。
“嗯,我……有点麻烦……”
“外面太冷,进屋说吧。”我示意他跟我进来,找了一个安静角落的两人桌,让服务员给我们沏了一壶绿茶。喝了两杯热茶,他的脸色好了很多,看起来也不那么紧张了。
“你刚才说你遇到麻烦了?”我切入正题,“是不是姚菲的事情?”
“是的,下午警察去找我。希颖姐,你……你要帮帮我。”
“我怎么帮你?”我淡淡一笑,“再说警察只是例行调查而已,不是针对你的。”
“可是他们问我昨天晚上的行踪,有没有时间证人。一看就是在怀疑我。”他双手紧紧捏着茶杯,好像要把它捏碎似的,“但是我跟这件事确实一点关系也没有。”
“没有人说你跟这件事有必然联系,只是你和他们兄妹关系更近一些,可能会了解一些我们了解不到的细节。你究竟在担心什么呢?”
“没什么,其实我……”彭勃避开我的目光,“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我……”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很苍白。我回头一看,秦思伟正推开门,大步向这里走过来。
“我看我还是先回去吧。”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彭勃就匆匆起身,几乎是一路小跑地离开了咖啡吧。
“外面真冷啊。”秦思伟搓了搓双手,抓起我的茶杯“咕咚咕咚”地喝了个底朝天,“那小子跟你说什么了?”
“你说彭勃?我还要问你跟他说了什么呢,把他吓成这个样子。”
“我能跟他说什么,例行调查罢了。他却紧张得要命,做贼心虚的样子。”他点燃一支烟,“跟他一起租房子的人证实,彭勃昨天晚上9点一个人出去了,半夜1点多才回去。他自己的解释是心情不好,出去走走,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