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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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小李继续坐在夏利车里,蹲守在市政府大院门口,普克则去了公安局找付杰。由于这几天袁和平白天都照常上班,没有过特别的外出,估计此时出去的可能性也比较小。普克打算去公安局和付杰见个面,他有些想法想和付杰交流交流。因此两人说好,如果小李发现袁和平外出,就一边通知普克,一边跟住袁和平,同时普克也自己坐出租车赶上小李。
到了公安局刑警大队,付杰正忙着给他正办的一个案件的专案组研究案情。普克看付杰抽不出时间来,便自己去找上次调查普晴事故现场的刑警老张,还好老张在。普克询问老张上次那辆摔坏的电动自行车是否还在,老张说还在,带着普克去看。在那辆摔坏的电动自行车前,普克蹲下身子,仔细琢磨车子的结构。
老张看着普克发愁的样子,忽然想起来说:“哎,对了,上次我不是弄不太清楚这车的车闸到底出了什么毛病吗?我们这儿有人是玩车高手,管它什么车,他看看就知道个差不多了。今天他正好在,要不要我帮你找他问问?”
普克高兴地说:“那当然好,麻烦你了。”
不多会儿,老张就带着一位小伙子来了,说这是小赵。小赵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年龄,像个中学生,身上穿着便装。普克心里暗自好奇,刑警大队会有这么年轻的小伙子。后来听老张悄悄跟他说,这个小伙子其实并不是他们的人,而是一个犯过事儿的车迷,就因为太喜欢车了,看见别人的车手就发痒,想仔细研究研究,甚至想方设法弄回去玩几天,但并不是出自图财的目的。后来队里看他这方面有特长,如果不管着点儿,他又整天闲着没事儿,就让他常到这儿来看看,遇见跟车辆有关的事情,让他帮着分析分析,也算发挥特长,为刑侦工作做点儿贡献。
小赵其实很腼腆,进来后也不说什么,让他看看那辆车,他就蹲下去左右打量了一会儿,伸手拨弄了几下。然后便气定神闲地站起来,拍拍手,显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清楚啦?”老张问小赵。
“你想问哪部分的问题?”小赵的反问表明他确实已有把握了。
普克在小赵看车的时候,已经想好该问什么了。此时他开口问小赵:“小赵,据说这车的刹车坏了,你能看出是什么原因吗?”
小赵随口就答,但语气很肯定:“给人弄坏的。”
普克和老张都微微一惊,互相对视一眼,老张问:“你怎么这么肯定?这车市面上不多,我自己没把握,还找别人看了,也弄不太清楚。”
小赵似乎不想争辩,而是走到废车边,弯腰指着车梁上的一个部位,用专家的语气陈述自己的理由:“你们瞧,关键在这个部位。”
普克和老张凑过去看,见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处,似乎有一道很新的磨痕。但因为不熟悉这种车闸的结构,他们还是弄不清小赵是如何做出那个判断的。
小赵流露出孩子气的得意表情说:“你们没看见吗,这辆车本来很新,在这次摔坏之前,车身的所有部位都是差不多的,新旧一看就知道了。后来摔坏了,不少地方都出现伤痕,但那些部位都是有道理的。可这个地方,外面的框架一点儿没事,里面这么个角落却有一道磨痕。要不是有人故意拿工具伸进去磨成这样的,我把头砍给你们。”
普克仔细看了一会儿,承认小赵的话很有道理,他问道:“可他磨这个地方有什么目的呢?我看这对车子也没什么影响啊。”
小赵看普克态度颇诚恳,不免有些骄傲,又接着指点道:“你们要是知道这种车的刹车原理,就明白这人想干什么了。这个地方是他磨出来的,其实他想磨的并不是这儿,而是这儿……”他把手指伸到更里面的地方,指给普克看,说:“真正的问题在这个地方。你看,这儿已经断了,这是车闸跟刹车连接的地方。”
普克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小赵拍拍手,直起腰,若无其事地问:“还有事儿吗?”
老张笑着在小赵肩上拍了一下:“你小子,神气什么?搞得跟专家似的。”
这下小赵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摸摸头,腼腆地笑着说:“嘿嘿,我哪儿敢在您面前神气啊。”
老张告诉小赵可以走了。他走后,老张问普克:“你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普克此时却正凝神沉思,没有听到老张的问话。本来此事也和老张的工作关系不大,现在见普克似乎不再需要他,他也没再惊动普克,悄然离开了。普克又蹲下身,反复察看着刚才小赵说的部位,心里仔细琢磨着。
的确,正如小赵所说,这辆车的问题出在那个隐蔽的角落里。稍靠外的那道磨痕并非最终目的,而是某种工具伸进去磨里面的部位时,不小心在外面留下的痕迹。里面的一根金属连线断了,但仔细看那个断口便可以看出,断口处有一大半范围是类似锉刀磨出的印迹,只有一小半是因为强力拉扯连线时,已断了一大半的连线承受不了力量而全部断裂,因此剩下的一小半范围是一次性的断痕。
普克明白小赵为何做出那样的结论了。这是一辆新车,如果不是因为最后的摔伤,车身原来并没有什么伤痕。而这个部位,如果不是有人刻意破坏,根本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断痕。那人把车闸连线在非常隐蔽的地方磨断一大半,但留下一小半,其居心实在昭然若揭。
普克觉得胸口一阵发闷,他站起身,脸上露出几分痛苦的表情。他已了解过,普晴的车子平时都停在自家储藏室里,只有她和袁和平有钥匙。如果是外人干的,储藏室必定会留下什么痕迹。偷车的人不会干这种事,完全可以排除小偷破坏车辆的可能性。普晴自己当然不可能做这样的破坏,月月那么小,根本不必考虑。而普晴家中唯一能光明正大接触到车子的,就只有袁和平了。
这件事情,如果普晴亲眼看到,也许能够引起她对袁和平的警惕。但现在普晴住回自己家中,普克想和她交流都增加了几分困难。普克站在原地,皱眉思考着该怎么样来对普晴说明情况。还没想出个眉目,身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普克接起手机,是小李的声音:“他出来了,没坐车,正往前面走。”
普克马上回答:“你先盯着他,看他是走路还是准备叫出租车。”
“现在他在路边叫出租车。”小李观察着情况对普克说,“他上车了。车往大院东边儿方向开去了。”
普克快步往外走去,边走边对电话里的小李说:“你盯紧他,这会儿他坐出租车出去,肯定有名堂。我马上叫一辆车,我们随时联系,我尽量跟你碰头。”
一种紧张的感觉控制了普克。他匆匆赶到公安局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去,然后又拨通了小李的手机,小李向普克通报了此时的地点,普克便让司机朝着那个方向开去。十几分钟后,普克在一条比较僻静的巷子外停住,看到小李的夏利车就停在巷口边儿。付过钱下了车,普克快步走近夏利车,拉开车门坐上去。
小李盯着前方的巷子说:“他到里面一家茶楼里去了。”
“一个人?门口有人等吗?”普克问。
“就他一个。”小李回答说,“怎么办?在这儿等着,还是我进去看看?”
普克犹豫了一下:“上午茶楼客人少,你尽量注意点儿,别引起他怀疑。这几天你跟他已经打过几次照面了。”
“应该没问题。”小李说,“每次都是一个照面,有时候我又戴了墨镜。装成茶客进去看看,我会小心。”
“行,那你去吧,我在这儿等着。”普克说完,又特别补充了一句,“特别注意看他是不是跟什么女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