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对你说些什么?”
“他问你在不在家,我说去看电影啦。他点一点头,回身就走。”
贡尚烈坐下来,掏出手帕来抹了抹额角。
秀宝又说:“今天清早,另一个公安同志也曾到隔壁去过。”
“隔壁?”
“李大嫂家,那是灵芝看见的。”
“有什么事?”
“不知道,李大嫂没有说。”
贡尚烈挥一挥手:“你何必管人家的闲事。”
“我怕这不是闲事。”她注视着她的丈夫。
“唔!你说是什么事?”
“后来,李大嫂就过来跟奇珍妹聊天,问她昨天你到了哪里去。奇珍妹告诉她:‘他说他在逛西湖。’李大嫂的话下文就像有骨子。”
“她怎么说?”
“她说:‘喔,年夜岁毕,还逛西湖,好兴致哪!’”
他默默地不答,像在辨味那句话的含意,又像在寻找答辩。
“康笙爸,你得明白些,我们都是为着你。你该好好想一想,做个准备。”
秀宝说完了,退出去。不久,她端进一壶热茶和一盆热的油煎馄饨来。贡尚烈只斟了一杯茶,却没有吃馄饨,竟让它慢慢地冷掉。
他觉得局势在迅速转变,而且迅速得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本来打算住三天再说,现在看起来,就是三天也住不稳。他得考虑对策,不然,危险可能就在眼前。他想赶快离开这里,上嘉兴去,或者先到了上海再说。
他一个人坐在房里。天渐渐暗下来,气候也更冷了些,他竟不想开电灯。
喀的一响,电灯突然亮了,奇珍轻步走进房里来。她先把房门关上,并且下了门闩,随后移过一只有背的竹椅子,放在贡尚烈坐的方桌边。她的神色很严肃。不像上一天那样一直带着笑容。她看一看桌面上的已经冷了的馄饨,不说什么,只把盆子推在一边。
“大哥,我跟你彻底谈一谈。”奇珍坐下之后,开口说。
贡尚烈瞧着他妹妹,不回答,但外表上依然很镇静。
“今天是旧历的元旦。”她说下去,“元旦是一年的开头,是一个年度的新生。大哥,我给你祝贺。”
“拜年,该在清早的啊。嘿嘿,你还遵守老规矩?”
“是的,不过我的祝贺,除了拜年,还有一层意思。”
“唔?”
“大哥,你也将围着这年度的新生,走上新的路。”
贡尚烈站起来,慢步踱到那只大床面前,又慢慢地回过头来,站住了瞧奇珍。
“妹妹,你在研究哲学?”他嘻一嘻。
“我说,今天是你的生活转折的日子。换句话说,旧的生活必须结束,新的生活就从今天开始。”
他又用踱步的方式,向床边打了个来回,才说:“我没说错啊,你的话的确有着浓厚的哲学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