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静一九四七年九月
崔科长念完信,又仔细地看着用放大纸放大的信上的笔迹,和全雅静的亲笔自传对照。过了一会儿,好像发现了什么奇迹似的,对陈飞和赵颖说:
“你们来看,从字体的写法上来对照,可以判定,这封信上的字迹,不是全雅静的笔体,这用的是美术上的一种临摹方法,可惜,临摹得并不十分高明,这只能欺骗一般人的眼睛,但是瞒不过我们公安人员的眼睛。”
赵颖听到崔科长的分析,感到很惊奇;同时对傅大为假造信件,也很气愤,她想,这个人也太狡猾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对崔科长说:
“丝毫没有疑问,这是傅大为企图推卸罪责,转移视线的狡猾手段。现在,我们完全有理由,把他逮捕起来,以后的事情,可以通过预审工作来解决。”
赵颖向崔科长提出这个建议,认为科长一定能够采纳,不料崔科长向她摆了摆手说:
“我们现在所有这些都是推断,推断不能代替证据,目前侦察工作还不够成熟,尤其对于傅大为这个人,是不是凶手,必须取得证据,必须取得确实的证据。”
崔科长重复着最后一句话,站起身来,望着窗外。几片诡谲的浮云,在天空上飘**,忽然,把阳光遮住了,不一会儿,从云隙中射出光芒。崔科长转过脸来,好像又发现了新的疑问似的,走到陈飞面前。
“老陈,这里面还有问题呀!”
这一句话说得陈飞和赵颖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互相不约而同地面面相觑了一阵。
“刚才小赵说,全雅静失踪当时,傅大为不在医院,这里大有文章啊!他既然不在沈阳,是不是从城郊回来过呢?”
这时,陈飞方才明白,原来崔科长谈的是这个。陈飞马上把他了解到的情况做了补充:
“我找过那个医疗队的队长,据说傅大为在医疗过程中确实没有回来过,当时他们医院去了很多人,中间都没回来过。”
“那么,医疗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崔科长追问。
“大约两个星期以后。”
崔科长皱着眉头说:
“这就奇怪了!这个事实的本身,就否定了我们对傅大为的怀疑。试想,如果认为全雅静是傅大为杀死的话,当时,他不在沈阳,中间又没回来过,这怎么可能呢,这种推断不是十分荒谬吗?这与三轮车工人所见的那个寄柳条包的人也连不到一起了。最后,这封信也就不可能是他假造的,因为全雅静失踪不久,就发现了信。我提出的这个反证,你们怎样来给我解释?”
陈飞一时没有答话。赵颖却感到特别意外,联想到刚才自己提出的鲁莽的建议,又有些坐不住了。
崔科长继续说道:
“你们看,傅大为给人事科写的材料上说,他临外出的那天,和全雅静发生过一次口角,原因是全雅静那时每天总躲着他哭泣,使他产生了怀疑。他们发生口角后,还没等来得及解释,傅大为就走了,当傅大为回来时,全雅静已经失踪了,这便成为傅大为终身一件遗憾事,他认为如果他们之间不发生口角,全雅静可能不会失踪,所以一提到这件事,他就非常痛恨自己……像傅大为这种人,是一个受旧礼教束缚和影响很深的基督徒,心胸狭隘,感情脆弱,由于失恋、悔恨,造成一种内疚,而不愿提起和全雅静的过去,这是有他一面道理的。”
“这样看来,我们的工作里面,是有夹生的地方。”陈飞低着头,默认了自己工作上的草率,同意崔科长的分析。
“是啊,我是这样想。我们的工作有些地方还不够细致,还有主观的地方,哪怕有一点的忽略,都会把我们的侦查工作导致错觉。我们做侦查工作的,要牢牢记住八个大字,那就是:党的领导,群众路线。当然,过去,我们找了许多群众,现在已经把范围缩小到如此程度,这个路是对的,但,谁是凶手?今后还要进一步调查,特别是像这样一件十年前的案件,要多找知道当时情况的人,去深入地了解,要取得更多的证据。你们俩再仔细地研究一下,最好不要过早下结论。”
崔科长停住看了看赵颖,笑着说:
“小赵,这一段工作,你做得不错,今后还要努力!要沉得住气!”
赵颖听到崔科长的鼓励,心跳得厉害。
崔科长又看看表说:
“我还得去党委开会,你们俩商量吧!”说完,匆匆地走了出去。
赵颖望着崔科长的背影,睁大了眼睛又望了望陈飞,仿佛一个初次走到沙漠上的旅人,眼看着无边无垣的荒沙,感到非常惊异,她问陈飞:
“老陈,如果真的像科长说的那样,我们这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陈飞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对赵颖说:
“我们是走了一段弯路,这不怕,每一个案件里,都可能会遇到几次反复的否定,这在我们的工作中并不是什么新奇的事情。侦察员就是专和困难打交道的人,这一点丝毫也不应该有损于我们的斗志。崔科长的话是有根据的,我们现在还解释不了他所提出的疑问,你说呢?”
“我们今后应该从哪方面着手呢?”
“这一阶段的工作,告诉我们,如果凶手不是傅大为的话,”陈飞摇一摇手,蛮有把握地说,“也一定是了解全雅静情况的人。所以,我们现在不是前功尽弃,而是乘胜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