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讯问室里
下午七点钟,顾群在沙发上被值班员叫醒过来,这是他预先嘱咐好了的。经过四十多分钟的睡眠,一切疲倦都消失了。他从盥洗室回来,一面扣着上衣,一面听着值班员的报告,说已经给某机关的金主任打过电话。
“他来吗?”
“马上就来。就是不能多待。因为他说实在太忙,来看看就回去。”
“那咱们稍等他一下吧。”顾群从值班员手里接过卷宗来,刚翻开封皮,就见金主任走进办公室来。值班员立刻退出去了。顾群热情地和金主任握过手,抱歉地向他解释,说今天捕获了一个企图破坏“五一”的特务,是混进他们机关的一个司机,为了证实敌人的罪行,所以特请他亲自来鉴定一件证据。现在因为要马上讯问犯人,没有充裕的时间详细介绍案情。金主任听了,立刻感到问题很严重,解释道:
“我本来早就要来的,可实在太忙了!‘五一’的好多事还没有准备好,所以耽误了一下,来迟了一点。是不是就是那个……”他的话没有说完,值班员进来报告说犯人已提到了。
“金主任!您的笔记本带来了吗?”
“带来了。……”金主任有些不安地回答道。
“很好,现在第一名被告已经提到了,他是被你们那个司机利用了犯罪的。请你听听吧。”顾群接过了值班员给他预备好的一个厚厚的卷宗,就陪同金主任进了讯问室。
白松亭正紧张地低着头,坐在讯问室中间的小凳上。顾群没有望他,走到一张桌子后面,把金主任让到紧靠桌旁的沙发前坐下来,自己坐到桌后面,安详地翻看着卷宗里的文件:检察长批准的逮捕令、证据、笔迹鉴定书、调查记录报告、钓鱼台的地形图,还有冲洗出不久的一沓照片、别的一些档案,等等。白松亭喘着气,用左手紧握着包着绷带的右手,两眼望着这个熟悉的人。屋里静得很,一切微小的声音都使他感到紧张,越是安静,越是那个看文件的、中午曾经去过他家里的人不理睬他,他越是惊慌。
金主任带着不太平静的心绪,坐在沙发上,莫名其妙地望望顾群,又望望他不认识,可又有些面熟的犯人。虽然他一时还不能弄明白,但是他感觉到这个案子和他的工作有很大的关系,而且和顾群要他带来的笔记本同样有着严重的关系。
顾群终于抬起了头,问了被告的姓名,等等,一句句地记了下来,又把笔放下,像发现了有兴趣的东西似的,向白松亭的那只缠着绷带的手注视了一会,带着笑问道:
“手快好了吗?”
“快,快了。”
“是害疮吗?”
“是。”
“能动吗?”
“可以,原原来是动动不了的。”
“上药吗?”
“上一点。”
“什么药?”
“黄黄的药膏,不不知道名。”
顾群忽然发出一种不容抗拒的严厉的声音:
“把绷带打开!”
白松亭的脸马上变白了,额上冒出了汗珠,本来是歪歪的嘴歪得更厉害了。他怯懦地望了望顾群的威严的面容和眼睛,低下头慢慢地用发抖的左手把绷带一层层地打开来。金主任不知这是什么缘故,盯视着白松亭的手,原来手完完全全是好的,只是由于缠久了绷带,手背上留下一道宽宽的白印。金主任惊惶地张了一下嘴,望了顾群一眼。
“不要玩花样了!回答我:四月二十八日,就是前天,你到哪里去了?”
“……”白松亭低着头没有说出一个字,汗水从额上直流下来。
“不要不做声。要我提醒你一下?好。前天你去西大街做什么?”
白松亭立刻抬起头来,两手用力绞着,急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