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五!你帮着她搞搞饭,我先闭闭眼睛……”说着他打着呵欠。“啊!啊——”
“你睡吧!饭好了我叫你。”萧五耸耸肩膀上的毯子,向小梨英身边走去。
小梨英好容易才燃着了篝火,她把小锅吊在一条由树上垂下来的藤子上,小锅里的水开始轻轻地发着响声,她慢慢地加着小树枝,湿树枝也吱吱地叫着。
“喂!”萧五对着她坐在湿草上说,“有什么让我帮忙吗?”
小梨英默默地往火里添着树枝,连眼皮也不抬一抬。
“别生气了,反正你跟我们来也来了,可这一趟钱挣的多呀!”
小梨英仍然不做声。
“喂!你怎么不理我呀?”萧五用一根细树枝拨动她鸡冠[13]上的小银铃。“你对我笑一笑,我给你一块半开[14]!”
小梨英抬起头来,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她在这一天时间内,已经对他们产生了一种不可调和的厌恶和愤恨,她觉得这两个人和解放前所见的汉人一样,“灵魂脏得像粪坑”,她后悔听了阿爹的话,把马雇给他们,要是再等一天跟贸易公司驮货,走的是正路,住的是马店,工作同志还在路上教自己唱歌,教自己认字。她猛力把柴一拉说:
“我不做饭了!”火骤然灭了。
“好,好,”萧五只得站起来离开她,“我不惹你,你自己烧吧!”
小梨英这才重新把柴火整理好,火又旺起来。
三个人吃完了饭以后,小梨英又忙着收拾碗筷,魏福躺下就打起呼噜来了。
小梨英把吊锅里添满水,独自坐在火边上,披着自己的浅灰色的毯子,她打算就这样坐一夜。
“小梨英!”萧五又出现在她背后,“你不睡?”
“我不睡。”小梨英没有看他。
“一夜不睡,明儿要从马上摔下来的。”萧五用手扳着她的肩膀。
“啊——!”小梨英大声尖叫起来,“鬼——呀——!”
“怎么了?”魏福从马驮架下伸出头,他叫着,“萧五!萧五!来!你又惹了她了!”
“谁惹她了哪?”萧三走到魏福旁边,“她动不动就鬼叫!”
“萧五!”魏福小声说,“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不想要命了!总是要我说你才知道,干这一行可比不得你当土匪,睡下!”
萧五抹了一下小胡子,没精打采地爬进驮架底下,魏福在他耳边鬼鬼祟祟地说起话来,就像黑暗的角落里两只甲虫。
小梨英孤独地坐在篝火边,她呆呆地拨着火。这会儿,只有篝火是她的亲人,它照亮伸在脸前的树叶,它照着自己的脸,可背后就是漆黑一团,周围也是漆黑一团。她不由得感到脊背发凉,她想起病在**的阿爹,想起这条陌生的路、两个可恶的人,她的泪珠滑到冰冷的脸上。多么可怕呀,她轻轻喊了一声“阿爹”就伏在自己的腿上哽泣起来。
一只长尾巴松鼠顺着挂吊锅的藤子溜下来,用发光的眼睛同情地看了看小梨英。然后,它又无计可施地爬上树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