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慌忙辩道:“包朗兄,你别误会。他偷这东西,完全是因着金钱的代价,没有别的意思。”
我又问:“嗯,他和令爱平时有没有交际?”
“没有,没有!他在这里每天只办三点钟事,办完了就走。他——他没有机会和秀棠接触。”
“你雇用他已经多少时候?”
“还没有好久。他是去年夏天来的。”
我便更换一个题目:“俞先生,你既然还留他的面子,没有宣布,他倒以怨报德。你当时为什么不加分辩?”
“我昨夜真是气极了。他的计划又非常狠毒,一时也不容易辩白。”
“为什么?”
“你知道他是我的书记,《爱与仇》的稿本完全是他一手誊写的。我即使辩白,他不是可以抱笔据作证吗?”他顿了一顿,又道:“其实我当时也因为气昏了说不出话。假使他此刻不死,我少不得也要揭发他的丑行,控诉他的毁谤罪。”
我默然不答,我的眼光仍偷偷地瞧他的神色。他的脸色有些青,不知道是怒是羞。
他打一个欠身,说:“包朗兄,请原谅,我不能多谈了。今天承情劳驾,感激得很。再见。”
他把身子向里床一侧,使我不能再问。我只得说一声珍重退出来,霍桑仍在门房里等候,一见我,拉了往外就走,好像已经等得不耐烦。到了门外,他并不上车,只向汽车夫附耳说了一句,那汽车便呜呜地开走。
我问道:“我们还不回去?”
霍桑道:“我还要等一个人。”
“等谁?”
“你马上会知道。”
我们来到福寿里口,里中都是五上五下的大石库门,静悄悄地没有人。霍桑领我走进弄口,到电灯光瞧不着的地方,方才立定。他把外衣裹一裹紧,又将衣领竖了起来。
他说:“这地方既可避风,又瞧得见马路,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下。”他顿一顿,“天鹏的情形怎么样?”
我就把我和天鹏的谈话经过从头至尾说一遍。
霍桑略一寻思,问道:“据你观察,天鹏的话可实在?”
我道:“他的状态真有些心虚不自然的样子。”
“是,我虽没有见他,但听你的说的话,足见他说的是谎话。”
“谎在哪里?我还指不出。”
“他说钱芝山偷过东西,并说是见财起意。这明明就是谎话。”
“你怎样知道?”
“你已经知道芝山的家庭状况。他是兼祧子,拥着相当的遗产;汪银林说他身上还有金表、金链;刚才你也见过他的卧室中的铺张和留下的呢帽外衣。这种种都显得他的经济并不艰窘。那么他怎么会干那见财盗窃的勾当?”
我点头道:“不错。他所以窃取珠镯,大概不是为财,或者他和秀棠有什么关系。因为我听天鹏一说到他的女儿秀棠,便竭力否认伊和芝山有什么交际。他说得太急,反而滋人的疑团。”
霍桑先向弄口马路上瞧了一瞧,方才答道:“是,也许如此。但若是进一步推想,钱芝山盗窃的事或者也是出于天鹏的捏造。我看天鹏和芝山之间一定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故而他昨晚受了诬辱,一时竟气得说不出话。”
“你想他们中间有什么样的秘密?”
“你料的不错。或者芝山和他的女儿有某种关系。”
我也觉得天鹏竭力给他的女儿分辩,的确有些“欲盖弥彰”。我想起芝山案中本关涉一个女子。这女子莫非就是俞秀棠?
霍桑突的走出弄去,又回过头来,向着我举手招一招。我忙跟在他的背后,走出了弄口,他低声说:“包朗,我已经寻得一个秘键的钥匙。再隔数分钟,内幕中的秘密便不难完全了解。现在快跟我来。”
霍桑跨步向马路上走去。我也裹拢了外衣,跟在后面。远远有一个人形,正向着我们走过来,只因隔离尚远,我还辨不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