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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民间饮食(第1页)

第一节民间饮食

人类的发展,一要生存,即种族的延续;二要温饱,即饮食。当华夏民族种族的繁衍不再受到威胁,人们就将大部分乃至全部精力倾注于对饮食的追求上。由于受自然环境、物质生产及人文思想等诸种合力的影响,饮食文化是中国文化史的重要支柱,在中国民间文化中最具特色。台湾知名作家柏杨赞云:“世界只有中国饮食不是靠国力而纯靠艺术造诣,侵入各社会的,美国也好……巴西也好,处处都有中国餐馆。”[1]日本学者石毛直道亦说:“中国餐馆遍布于世界,只是各国人民赞誉中国饮食是真正的美味佳肴,而同国家权力毫无关系。”[2]中国饮食的魅力得到全世界的公认。

一、中西饮食之比较

台湾学者张起钧著有《烹调原理》[3]一书,他在序言中说:“古语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若以这个标准来论,西方文化(特别是近代美国式的文化)可说是男女文化,而中国则是一种饮食文化。”从宏观而言,这一判断是有道理的。因文化传统的缘故,西方人的人生倾向明显偏于男女关系,人生大量的时间及精力投注于这一方面,这在汉民族看来是难以理解的。因为汉民族对于男女关系理解的褊狭,仅仅把它看做单纯的性关系,而在传统文化中把性隐蔽化、神秘化,性被蒙上一层浓厚的羞耻和伦理色彩,对于现实的性,便只能接受生理的理解。“男女之大防”,将男女关系与性关系等同起来,所以对性的认识也是肤浅的。而且这一切都还只能“尽在不言中”,说出来便有悖礼教,认为道德沦丧了。由于对性的回避、排斥,中国人十分注重饮食,这样,不仅导致了烹调艺术的高度发展,而且赋予饮食以丰富的文化内涵。

虽然饮食文化在西方不够发达,不能典型地反映其文化的特点,但这种不发达本身也是一种文化发展的结果,所以对中西饮食文化的具体比较仍有意义。

(一)两种不同的饮食观念

谁也不会否认,西方有一种理性饮食观念,不论食物的色、香、味、形如何,而营养一定要得到保证,讲究一天要摄取多少热量、维生素、蛋白质等。

这一饮食观念同西方整个哲学体系是相适应的。西方哲学研究的对象为事物之理,事物之理常为形上学理,形上学理互相连贯,便结成形上哲学。这一哲学给西方文化带来生机,使之在自然科学、心理学、方法论上实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但在另一些方面,这种哲学则起到了阻碍作用,如饮食文化就不可避免地落后了,到处留下方法论上的形而上学痕迹。在宴席上,可以讲究餐具,讲究用料,讲究服务,讲究菜之原料的形、色方面的搭配;但不管怎么豪华高档,从洛杉矶到纽约,牛排都只有一种味道,毫无艺术可言。而且作为菜肴,鸡就是鸡,牛排就是牛排,纵然有搭配,那也是在盘中进行的,一盘“法式羊排”,一边放土豆泥,旁倚羊排,另一边配煮青豆,加几片番茄便成;一道“红焖鸡”,做好后放几块在盘子一边,其他几处再放黄油炒面条、煮青豆、炸土豆条、红菜头丝和生菜叶,再加两枚刻花鸡蛋(熟鸡蛋刻上花纹),各占一方。色彩上对比鲜明,但在滋味上各种原料互不相干、调和,各是各的味儿,简单明了。

西方烹调不以吃味为目的,而且有些吃法极不利于吃味,比如西方人善饮,而酒,特别是烈酒是极影响品味的。再如以美国人为代表的西方人,都比较喜欢吃凉一点的食物,尤其在冰箱大量行销之后,美国人的绝大部分食物都与冰凉结下了不解之缘。冰激凌是常年不缺的,冰水更是不离口的饮料。这究竟是好是坏,我们无从置评,但就饮食的滋味讲,恐怕是有欠理想的。食物菜品,除了凉拌菜,若想有滋味,味道好,第一件事,就是离不开“热”。

中国则是一种美性饮食观念。人们在品尝菜肴时,往往会说这盘菜“好吃”,那道菜“不好吃”;然而若要进一步问什么叫“好吃”,为什么“好吃”,“好吃”在哪里,恐怕就不容易说清楚了。这说明,中国人对饮食追求的是一种难以言传的“意境”,即使用人们通常所说的“色、香、味、形、器”来把这种“境界”具体化,恐怕仍然是很难涵盖得了的。人们多从味觉、视觉、嗅觉、触觉等方面直观地把握饮食文化,而不管营养是过度,还是不足,也不管食物的各种营养成分是否搭配得当,只要口味好(这是最重要的)、色彩美、造型佳,便乐意享受口福。

中国饮食之所以有其独特的魅力,关键就在于它的味,而美味的产生,在于调和,要使食物的本味,加热以后的熟味,加上配料和辅料的味,以及调料的调和之味,互相补充,互助渗透,水乳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正如张起钧先生在《烹调原理》中,对上海菜“腌笃鲜”描述的那样:“虽是火腿、冬笋、鲜肉三味并陈,可是在煮好之后,鲜肉中早有火腿与笋的味道,火腿与笋也都各已含有其他两种因素。而整个说起来,又共同形成一种含有三种而又超乎三种以上的鲜味。这就如交响乐中虽有多种乐器同时演奏,但奏出来的声音却是统一的。又如唱京戏,胡琴的声音必须把唱的声音包着才行,若是唱归唱,拉归拉的,那还算什么艺术。”中国烹饪讲究的调和之美,是中国烹饪艺术的精要之处。菜点的形和色是外在的东西,而味却是内在的东西,重内在而不刻意修饰外表,重菜肴的味而不过分展露菜肴的形和色,这正是中国美性饮食观的最重要的表现。

中国烹饪精湛的刀功古今闻名。中国菜经刀工后的原料,基本形态有块、丁、片、条、丝、米、粒、泥、茸、球、段等。最细的几成发丝,最薄的几成棉纸。稍大的片、块,也要在表面削出刀纹。这一切不光是为了形美,更重要的是利于味的渗透。至于整鸡、整鸭这样大的东西,中国厨师另有妙法,将其整料脱骨,外形仍是完整的鸡(或鸭),但骨骼已全无。然后酿以各种馅料,经过烹调,腹中馅料之味已渗入鸡鸭之中;而鸡鸭之醇浓厚味同样和到馅料之中。由于腹腔是密封的,烹调中生出的味,得以较多地保留。相比之下,西方菜肴则不大讲究刀法,多用大块原料。故而西方人用餐离不开刀叉。“牛排”、“鸡排”如掌大,确确实实能填饱肚子,充实营养,但原料体积大,味的渗透总是不够彻底。

中国饮食的美性追求显然压倒了理性,这种饮食观与中国传统的哲学思想也是吻合的。作为东方哲学代表的中国哲学,其显著特点是宏观、直观、模糊及不可捉摸。中国菜最终是要调和出一种美好的滋味。这一切讲究的就是分寸,就是整体的配合。它包含了中国哲学丰富的辩证法思想,一切以味的美好、谐调为度,度以内的千变万化就决定了中国菜的丰富和富于变化,决定了中国菜的菜系的特点乃至每位厨师的特点。盐放多少,不同佐料偏重的程度,两种以上菜料的搭配等,都有一个“度”的因素。还有火候,火候不到则生,一过则老,这不可能有硬性的时间标准,只能凭经验掌握。因此,火候是烹调中最重要的事,同时也是最难说明的事,真所谓“道可道,非常道”。这种模糊性正是中国哲学的一大特点。

(二)中西饮食对象及方式的差异

凡饮食都离不开菜。在中国“菜”为形声字,与植物有关。据西方植物学者的调查,中国人吃的菜蔬有六百多种,比西方多六倍。实际上,在中国人的菜肴里,素菜是日常食品,荤菜只有在节假日或生活水平较高时,才进入平常的饮食结构,所以自古便有“菜食”之说,《国语·楚语》:“庶人食菜,祀以鱼”,是说平民一般以菜食为主,鱼肉只有在祭祀时才能吃到。菜食在日常饮食结构中占主导地位。

中国人以植物为主菜,与佛教的倡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东汉初年佛教传入我国,到南北朝时,佛教在我国的发展形成**。当时,南北各地,广修佛寺,佛教信徒人数大增,“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正是对这一史实的写照。脱俗为僧,入寺吃斋,视动物为“生灵”,而植物则“无灵”,所以,他们主张素食主义。

西方人秉承游牧民族、航海民族的文化血统,以渔猎、养殖为主。以采集、种植为辅,荤食较多,吃、穿、用都取之于动物。西方人在介绍自己国家的饮食特点时,觉得比中国更重视营养的合理搭配,有较为发达的食品工业,如罐头、快餐等,虽口味千篇一律,但节省时间,且营养良好。

西方人以食物的差异来判定双方饮食营养的优劣是没有道理的。孙中山先生对饮食文化有深刻的研究和精辟的论述,他在《建国方略》第一章“以饮食为证”中详述了中西饮食现象的差异,并且得出结论:“中国常人所饮者为清茶,所食者为淡饭,而加以菜蔬豆腐。此等食料,为今日卫生家所考得为最有益于养生者也。故中国穷乡僻壤之人,饮食不及酒肉者,常多上寿。”他还说:“中国素食者必食豆腐。夫豆腐者,实植物中之肉料也,此物有肉料之功,而无肉料之毒,故中国全国皆素食,也习惯为常,而不待学者之提倡矣。欧美之人所饮者浊酒,所食者腥膻,亦相习成风。故虽在前有科学之提倡,在后有重法之厉禁,如近时俄美等国之厉行酒禁,而一时亦不能转移之也。”孙氏之言科学地道出了中国饮食之利及西方饮食之弊。事实上,在生理营养科学上,中西已逐渐趋向于融合。西方的餐桌上蔬菜的种类及分量明显在增加,而中国人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肉类和牛奶及奶制品在饮食结构中的比重也在大幅度增加。

中西方的饮食方式有很大不同,这种差异对民族性格也有影响。在中国,任何一个宴席,不管是什么目的,都只会有一种形式,就是大家团团围坐,共享一席。筵席要用圆桌,这就从形式上造成了一种团结、礼貌、共趣的气氛。美味佳肴放在桌子的中心,它既是一桌人欣赏、品尝的对象,又是一桌人感情交流的媒介物。人们相互敬酒、让菜、劝菜,体现了人与人之间相互尊重、礼让的美德。虽然从卫生的角度看,这种饮食方式有明显的不足,但它符合我们民族“大团圆”的普遍心态,便于集体的情感交流,因而至今难以改革。这种“聚餐”及“宴饮”的社会功效,在年节期间得到更为明显的表现。古人云:饮食所以合欢也。除夕、元宵节要吃“团圆”饭,端午节吃粽子,中秋节吃月饼,其他繁多小节,如观音节、灶王节等,也要蒸糕、改膳,用吃来纪念先人,用吃来感谢神灵,用吃来调和人际关系,用吃来敦睦亲友、邻里,并且进而推行教化。

西式饮宴上,食品和酒尽管非常重要,但实际上那是作为陪衬。宴会的核心在于交谊,通过与邻座客人之间的交谈,达到交谊的目的。如果将宴会的交谊性与舞蹈相类比,那么可以说,中式筵宴好比是集体舞,而西式宴会好比是男女的交谊舞。由此可见,中式宴会和西式宴会交谊的目的都很明显,只不过中式宴会更多地体现在全席的交谊,而西式宴会多体现于相邻宾客之间的交谊。

与中国饮食方式的差异更为明显的是西方流行的自助餐。此法是将所有食物一一陈列,大家各取所需,不必固定在位子上吃,走动自由,这样做,吃是一个目的,但主要还是为了社交的需要,这种方式便于个人之间的情感交流,不必将所有的话摆在桌面上,也表现了西方人对个性、对自我的尊重。但各吃各的,互不相扰,缺少中国人聊欢共乐的情调。有人想把自助餐纳入中国的饮食文化,这是行不通的。张起钧在《烹调原理》中道明了其中的缘由:“第一,自助餐与饮茶不同,饮茶是把刚出锅的东西送到你面前请你选用,而自助餐则是大批做好陈列在那里,等你来时早就凉了。中国菜就要趁热吃,那落了滚了,还吃什么。第二,自助餐只能做些硬菜、实惠菜。然后才可大块小块的供你取用。而那些最代表中国烹调艺术的、娇嫩清淡的菜,无法在此亮相。第三,自助餐只能做大锅炖、大锅熬的菜,任何精巧点的菜顶多一锅炒两份,哪里能一下做几十人份的堆在那里?因此势必不会好吃,谈不到滋味。在这种情形下,很明显的若采用自助餐,势必否定了中国的烹调艺术。”中国人是要通过同桌共食来表现和睦、团圆的气氛,抒发祈愿平安、幸福的心情,这就是为什么中国的大小节日都要以聚餐、会饮为主要内容的原因。而自助餐却打破了围坐欢饮的格局,将个人的独立、自主提到首位,这与中国传统的大家庭大一统的文化模式是不同的。

(三)中西饮食归属及性质的差异

饮食观念的不同,使西方饮食倾向科学、理性,中国饮食倾向于艺术、感性。在饮食不发达的时代,这两种倾向都只有一个目的——度命充饥。而到了饮食文化充分发展之后,这种不同的倾向就表现在目的上了:前者发展为在营养学上的考虑,后者则表现为对味道的讲究。有一个明显的食例:我国将竹笋当做美味食物,西方人是不吃的,说它“没有营养”。他们看重的是蛋白质和热量,而把构成鲜味的氨基酸排除在外,而中国人发觉此物很鲜。不管它有没有营养,自古以来就吃竹笋。

烹调出自饮食。饮食原是旨在提供维持生命的营养,因此,西方饮食的着重点仅仅是原始的饮食实用性的延伸。中国饮食对味的偏重,就把饮食推向艺术的领域。孟子说“口之于味也,有同嗜焉”,这一“嗜”字,就点出营养发展到艺术的关键,而这“嗜”正是来自味。在中国,吃远不是为了解饿,为了营养,有时吃饱了,还要吃,这是超负荷的饮食。何故?说好听点,是欣赏烹调的艺术,说不好听点,是不胜其“味美”的**,是在尽情进行味觉享受。这在西方理性饮食观看来,不仅是浪费,而且危害人体。其实,中医也反对暴饮暴食,主张“饮食有节”,但中医的辩证法又告诉人们,偶尔的“超负荷”,只要吃得舒服,也可以吸收、储存。中医还主张冬天加强营养,也是储存以保来年的精力旺盛。中国人的这种观点比西方一味反对超负荷饮食的主张更为辩证,更接近于科学的真理,且已受到数千年中医实践的检验。

从更高的层次讲,只注重营养,食物味道千篇一律,食之如嚼蜡,这就把饮食看成是生存的手段,只是更为合理的果腹充饥,而不是享受。17世纪荷兰唯物主义哲学家斯宾诺莎说过:“欲望不是别的,恰恰是人的本质。”人类对美味的渴求,是人的本质的充分反映。在味觉享受过程中,涌动着一股勃发的生命冲力。生命,不应该是一种桎梏,一种欲望的压抑,不应用绝对的理性来规范人的一切行为。就饮食而言,不能为了“科学”、“营养”而将一些美味排斥于餐桌之外。美味的东西,才能满足人们的食欲,进而给人带来身心的愉悦。中国人的饮食从古至今表现为感性对理性的超越,致使中国饮食文化充溢着想象力和创造性。中国饮食活动中的感性是升华了的感性,渗透了理性的感性,是生命本质的实现。另外,味觉享受本是人类为之奋斗追求的主要目标之一,因此,中国饮食的艺术化符合人类历史发展的进程,从这一层面上说,比西方饮食的科学化更进步。正如张起钧在《烹调原理》中所言:“美国总算是空前富足的社会了,但到今天为止,本质上还是在‘食物充饥’的阶段,距离进入艺术境界,仍有一段距离。”在中国,饮食早已超越了维持生存的作用,它的目的不仅是为了获得肉体的存在,而且是为了满足人的精神对于快感的需求。它是人们积极充实人生的表现,和美术、音乐、文学等等有着同等的提高人生境界的意义。

西方饮食倾向于科学性,这种倾向使其日趋机械、规范,西方高度发达的科学技术,更助长了他们在饮食方面固有的理性分析倾向,使得他们在食物的搭配方面更侧重于营养成分的组合,甚至根据人的具体身体状况来配给饮食,而对于口味则不太关注。

中国饮食倾向于艺术性,所谓艺术境界,其实也就是一种完成了由必然王国到自由王国的飞跃才获得的境界。它的特点就是随意性。比如同样一种菜肴,由于地区、季节、对象、作用、等级等的不同,可以在操作上作不同的处理。拿红烧鱼来说,冬天的色宜深些,口味宜重些,夏天则色和味均应清淡些;对于江浙一带的人来说,红烧鱼的调味中可加糖,如面对川湘顾客,则应多放辣。说到辣,使人想起川菜中辣味型菜肴,其实它也并非单一而是多种多样的,有麻辣、酸辣、鱼香、怪味、家常、干烧等不同的辣的味型。可见离开了随意性,就没有中国烹饪的变化多端,就会失去中国烹饪的独特魅力。而在西方,一道菜在不同的地区、不同的季节面对不同的食者,皆为同一味道,毫无变化。譬如在美国,宴客最讲究最贵重的菜,便是大块牛排,一口口吃的,全是同一滋味的肉。即便是最高贵的宴席,也不过是餐具考究、布置华贵而已,菜仍旧一个样。

再说原料。西方人认为菜肴是充饥的,所以专吃大块肉、整块鸡等“硬菜”。而中国的菜肴是“吃味”的,所以中国烹调在用料上也显出极大的随意性;许多西方人视为弃物的东西,在中国都是极好的原料,西方人不吃动物内脏,这在中国是难以理解的;西方人因鸡爪食之无肉,故将其与鸡骨、鸡毛同列而弃之,而在中国,鸡爪则为鸡身上相当贵重的部位,美其曰“凤爪”。西餐、日餐吃鱼、吃鸡,大都要去头尾,去皮,动物内脏一概摈除。而中国厨师,用鸭掌可以做“金鱼鸭掌”,用鱼头可以做“砂锅炖鱼头”,用猪肠可以做“九转大肠”,用猪手可以做“白云猪手”,连猪心上的血管,也可做“烩管廷”。平常的原料,外国厨师无法处理的东西,一到中国厨师手里,就可以化腐朽为神奇,足见中国饮食在用料方面之广博。有的外国人认为,中国人因为一向很穷,吃不起肉,所以连肠肚、肝肺、内脏、头脚等一齐都吃。这显然是对中国饮食文化的无知,才会产生如此令人啼笑皆非的想法。

再说技巧。一个优秀的厨师,固然要能做复杂的大菜,但就是面对简单的原料和佐料也往往能信手烹制可口美味,这是技巧的随意性。表面上看,菜谱似乎是科学的,西方人总是拿着菜谱去买菜,制作菜肴,但相比较而言,就显得机械了,在复杂的具体情况面前往往是无能为力的。当然这种机械的科学仍不失为科学,但却是原始的科学,不彻底的科学。中国烹调讲究艺术性,千变万化之中,却符合科学的要求,可以说是一种超越科学的科学。西方食品的营养成分一目了然和绝少艺术氛围的特点,明显地区别于中国饮食的艺术境界。西方不少国家在中小学校都有营养师,以保证青少年的营养充足和平衡,而在中国营养师就不多见,即使是高级筵席也几乎从不孤立地去考虑营养组合。表面上看,中国饮食对营养科学是一种直观的模糊的把握,其实它是建立于对食物的营养成分及特性经验性的理解上,只不过是这种理解不是纯粹理性及逻辑的理解罢了,其中有不少超前性理论(例如中医主张的忌嘴)有待于科学的研究论证。

中国饮食的艺术属性还表现在对饮食文化综合美的追求上。从近十几年建立起来的中国烹饪美学学科所包含的内容看,饮食审美涉及生理心理学;厨房和餐具涉及技术美学、劳动美学;餐厅建筑装饰涉及建筑美学、园林美学;食品加工涉及工艺美学、实用美学;原料的运用涉及自然美;筵席设计和餐厅服务涉及社会美、伦理美(礼节、礼貌),乃至服务人员的风度、装束;餐厅的匾额、楹联,既是书法,又是文学;宴席的酒曲、酒令,既是音乐,又是文学……足见中国饮食这门艺术的博大精深,这在西方是不可想象的。

中国饮食的艺术属性及西方饮食的科学属性表现在烹饪加工方面,便有技艺型和技术型之差。中国烹饪为了追求色香味形之美、之奇,在刀工、火候等方面具有特强的技艺性,其中绝大部分技艺为机械所不能代替,有的技艺也为科学所不能解释,还有的技艺是绝技、绝招。譬如我国加工技艺中外驰名,史料也多有记载。《庄子·养生主》所记庖丁,世人熟知。庖丁解牛,用今人的烹饪术语来说则是分档取料,达到了神屠中音的地步。后来,“庖丁”成了技艺超凡的司厨者的代称。唐代段成式《酉阳杂俎》记载了一位操刀能手:“进士段硕,尝识南孝廉者,善斫烩,縠薄丝缕,轻可吹起,操刀响捷,若合节奏,因会客技。”这些技艺或散布于民间,或出入于宫廷,五彩缤纷,争奇斗艳,层出不穷,成为中华民族艺术宝库的一朵奇葩。而西方在这方面纯粹是技术型的,甚至投入机器生产,与艺术的殿堂相去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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