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拾桌案上的笔墨,字帖一张张摆放整齐,把她写那几张“勉强凑合”的字叠放在一起,一同放入一个沉木匣子内。
里面还有她为他绣的香囊,针线歪歪扭扭,绣的富贵竹像颗草。
她的绣工也是从小就差,他竟被蒙蔽了大半辈子,她不准备骗他的时候才对他坦白,小骗子,该罚。
心里如此想,他冷峻的唇角却露出了丝丝笑意,吩咐道:“来人。”
“给江姑娘煮碗温茶送去,看着她,别叫她磕碰。”
他也要出门办正事了,做了一世皇帝,他自然不能久居人下。他要她穿上凤冠霞帔嫁给他。
他的柔儿,值得最好的。
***
五年弹指一挥间,江婉柔原本在陆国公府过得优哉游哉,忽然有一来了一堆内侍,高喊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原本的陆府世子变成了齐王,她这个“小未婚妻”妻凭夫贵,成了未来的齐王妃。
未来的王妃娘娘,这个名头叫没见过世面的江婉柔洋洋自得了许久,谁知齐王妃的位置还没焐热,陆奉又成了太子。
她摇身一变,变成了准太子妃。
江婉柔稀里糊涂,收拾收拾包袱,跟着陆奉去了东宫。
宁安侯在前几年被查出卖官鬻爵,被摘了官位赶去穷乡僻壤养老,京城的宁安侯府已经没落,她除了跟着陆奉,也无处可去。
姨娘倒是离了宁安侯府,自立女户,在京郊的庄子上住着。姨娘素来喜静,她每月和陆奉去看她一次,外人都叫她“丽夫人”,无人知晓她的身份,如今过得安稳,她也不想总去惊扰她。
在东宫的日子和陆国公府并无区别,甚至更自由了。陆奉给了她出宫的令牌,她能去京都繁华的茶楼酒馆闲逛,也能无拘无束地看街边的杂耍,去酒楼听戏本,当然,陆奉要在她身边。
他看的她很紧,自从她十岁起,陆奉把她从宁安侯府中接出来,他如兄,亦如父,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随着逐渐长大,江婉柔来了初潮,过了及笄,她明白了“世子妃”、“太子妃”的含义。给陆奉当妻子,和他……生儿育女?小时候的她信口雌黄,如今真到了这个时候,江婉柔心中有些忐忑。
不是不愿意,陆奉对旁人冷淡狠厉,对她体贴入微。小到每季的衣裳、每日的饭食,每月的脉案……他全都一一过问。他们同吃同住,他再忙也会陪她一起用膳,晚上她睡在他房间内的碧纱橱中,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入睡。
除了陆奉,她从未想过嫁给旁人,一个房间睡了五年,纵然没有僭越之举,陆奉给她掖被子,抱着她喂药,她早就是陆奉的人了。
她如今犹豫的是……
“姑娘,姑娘,太子殿下——”
翠珠咋咋呼呼,连跑带喘地推门进来,道:“太子殿下、殿下班师回朝了!”
“我知道。”
江婉柔斜倚在窗棂旁,她的肌肤白的近乎发光。一袭绛红色的织金襦裙,裙摆层层叠叠,如晚霞倾泻般,铺陈在地板上。乌发如云,斜插一支点翠凤钗,耳畔的翡翠坠子落在雪白的颈侧,折射出莹润的光泽。
她收回视线,看向翠珠,叹道:“昨日我就知晓了,你喝口茶,别成日咋咋呼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