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渚只转着指尖的草茎不置可否,开口时答非所问地自语:“你说,这人间这样,对吗?”
他却没听懂:“什么?”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她自然地摇摇头,伸出握着的花束,笑容很灿烂:“我是说我很喜欢这个世界。”
“春生秋杀,大雁南归,花开了会落,凡人会走向死亡。”
野花迎风招展。
她说:“这些我都喜欢。”
荒地与贫苦的村落之中,过于鲜妍的草地突兀地绽放其间,美得昙花一现。
少年们皆盯着那高举在蓝天下的颜色,被微风吹得一言不发。
忽然有年纪小的孩子问起来:“禁地里不都是怨气滋养而生的妖兽和魔兽吗?为什么会有外形如此类人的怪物,那怪物究竟是什么?”
有同伴道:“常人在失灵的地方待久了就有一定几率会被瘴气同化成怪物的。”
“可是怎么会有人闯进去呢?”
“不是闯进去。”年长的却很清楚,“那里以前也是人聚居的地方。”
只有小孩子还不太明白,什么叫做“以前也是人聚居的地方”。
失灵的边界线每一年都在收缩,他们探过的废墟,走过的荒漠,数十年前也曾是无数个挣扎求存过的凡人村舍,界线过处,寸草不生。
然而孩童们懵懂,只知道上仙赏赐的灵气会让大家过一个好年。
能吃饱饭,能让地里的庄稼茁壮生长。
而春去秋来,划分灵气的边界也终于慢慢上了岸。
长河变成了死水,田野一寸一寸龟裂。
那几年不知为何收缩的速度比以往都要快,等到渚十五岁时,村里的土地已有一半融入了黄沙。
可供生存的空间越来越少,后面的村落又自顾不暇,加上口粮短缺,大家均不容纳外人,于是除了半大的孩子,几乎所有成年人都自行背上行囊,十分默契地走向了没有生机的死地里。
一如当初他们去往村外时看到过的断瓦残垣,和一间间破败的屋宇。
这个小村落也迎来了消亡的时刻。
那一年,小胖子死于灵气稀薄带来的恶疾,临死前周身没有一块好肉;小豆丁则被另一个村庄要走了,距此有百里之遥;而阿洛因为母亲曾出自世家,让远方来的表亲接了回去。
故乡四分五裂,童年的玩伴也各奔东西。
好在渚还算年轻,作为一个可用的劳动力,勉强被近处的农庄收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