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筠的呼吸也跟着变得绵长起来,内心格外宁静。
他来到林岳面前,发觉挡住对方的光,又往一边挪动几步,蹲下身来,看着对方写完那个没有写完的一个字,道:“一个人,行为如同猪狗,与豺狼为伴,你觉得这个人该死还是不该死?”
林岳铺开新的纸张,提笔写字。
“你认为呢?”他反问。
顾筠道:“我认为该死。”
顾筠说完,定定盯着林岳,想要一个满意答复,对方却一如既往,沉静无比,干着自己的事情。
顾筠感觉自己是向大海丢了一块小石子,激不起半点风浪,他生出畏惧与愤怒,道:“你总要我回答你的问题,你为何不回答我的问题!”
林岳停笔,道:“好。”
顾筠:“好?然后?”
林岳:“知晓了。”
顾筠怔住,忽然觉得窒息,眼前发黑,他要撅过去时,他想起来,他是可以呼吸的。大股大股的新鲜空气顺着口鼻,灌入肺腑,顾筠缓过来了,前头累积的怨气也散了不少:“你不反对我的看法?”
林岳道:“恶人受到惩戒,才有安生日子。”
“我被欺负了,你愿意帮我杀了恶人吗?”
“所以——你确实杀了赵水来。他做了什么?绑架你了?”
顾筠终于做了决定,缓缓点头。
林岳仿佛回到尘世,笑了出来。居然笑了起来,
这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顾筠乱糟糟地想,他抿起嘴角,唇线绷紧。
林岳只笑了一会,他偏过身来,垂下眼帘,整个人显得很是柔和,凭空点了点顾筠手上几天前上过药,现下表面有着一层薄膜,正处于愈合期的伤口,道:
“这是蜡油烫出来的伤口。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被蜡油烫伤,但你杀人后,采用火去毁尸,这就是铁证。”
顾筠把手背了起来:“我没用火销毁尸体……”
那日的记忆,被他强行模糊了,可话刚开个端,又清晰了。
高且深的天,一轮孤零零挂着的冷清清月亮,林间的风很冷,树木枝叶像魔鬼的爪牙,石蜡的微弱燃烧气味刺鼻,灯盏烧起来噼里啪啦作响……
鲜红的血液一股股涌出,在地面蛇似的蜿蜒,涂抹出一副毫无美感可言的画。
然后,他拽着尸体的手臂,把尸体背了起来,往林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