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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第1页）

就在丹丸即将成型之际，殿外传来内侍恭敬的通禀：“陛下驾到——”

姜欲晚手中动作微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该来的，终究来了。她从容地熄了炉火，整理了一下略显素净的衣裙，迎至轩外。

周煜今日未穿龙袍，一身玄色常服，更显身姿挺拔，眉宇间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某种下定决心的锐利。他挥退左右，独自走进百草轩，目光扫过室内琳琅满目的药材和书籍，最后落在姜欲晚身上，眼神复杂难辨。

“爱妃近日可好？这药轩倒是清静。”周煜语气看似随意，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姜欲晚躬身行礼：“劳陛下挂心，臣妾一切安好。在此研习药石，心静神宁，颇有所得。”

周煜点了点头，踱步至窗边，沉默片刻，忽然转身，目光灼灼地看向她，开门见山：“姜晚，朕今日来，是想与你商议一事。”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郑重，“朕欲立你为后。”

尽管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这石破天惊的话语，姜欲晚的心还是猛地一跳。她抬起头，脸上适时地露出震惊、惶恐，以及一丝不知所措：“陛下！此事……此事关乎国本，臣妾何德何能，岂敢……”

“朕说你能，你便能！”周煜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帝王的霸道，“你数次助朕化解危机，洞察先机，忠心可鉴，才德兼备。更难得的是，你心性淡泊，不慕虚荣，朕心甚慰。中宫之位空悬已久，需有一位能母仪天下、与朕同心之人。姜晚，朕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的话语充满了肯定和……一种近乎表白的热切。若换做寻常妃嫔，此刻怕是早已喜极而泣，感激涕零。但姜欲晚心中却清明如镜。后位固然尊崇，却也是天下最华丽的囚笼。一旦坐上那个位置，她将彻底暴露在聚光灯下，成为所有明枪暗箭的靶心，再难有如今的自由和暗中布局的空间。更重要的是，她追求的，从来不是这凡俗极致的权位，而是超脱此界、探寻“万象归真”奥秘的终极目标。

她不能接受。但如何拒绝，却是一门极高的艺术。直接拒绝，会伤了周煜的颜面和心意，可能引来猜忌甚至怒火。她必须找到一个既能维护周煜尊严，又能达成自己目的，且合情合理的理由。

电光火石之间，姜欲晚已有了决断。她缓缓跪倒在地，不是谢恩，而是请罪。她抬起头，眼中没有欣喜，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忧虑、挣扎和一种近乎悲壮的诚恳。

“陛下隆恩，臣妾……感激涕零，万死难报！”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字字清晰，“然而，正因陛下待臣妾恩重如山，臣妾才更不能……不能应允此事！”

周煜眉头骤然锁紧，脸色沉了下来：“为何？可是有人在你面前嚼舌根？还是你……不愿？”最后三个字，已带上了凛冽的寒意。

“不！陛下明鉴！”姜欲晚连忙摇头，泪水盈眶，语气激动而真挚，“臣妾之心，天地可表！能得陛下垂青，是臣妾几世修来的福分！只是……正是因为这福分太重，臣妾才不敢承受！”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继续说道：“陛下，臣妾出身有瑕，母亲之事，至今仍有非议。若立臣妾为后，必引朝野震荡，物议沸腾，恐于陛下圣名有损！此其一也。”

“其二，臣妾体弱，虽经调养，终非长寿之相。中宫乃国母，需德才兼备，更需福泽绵长，以固国本。臣妾……恐难当此重任，若中途有变，岂不令陛下伤心，令社稷动荡？”

“其三，”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迎上周煜审视的眼神，说出了最关键的理由，“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臣妾近日潜心医药，愈发觉得此道玄妙，于调理龙体、惠泽宫人乃至百姓，大有裨益。臣妾愿将此余生，尽付于此道，为陛下分忧，为天下谋福。若居后位，琐事缠身，礼法拘束，恐再难潜心钻研，岂不辜负了陛下厚望与臣妾初心？”

她句句恳切，字字泣血，将拒绝的理由完全建立在“为陛下着想”、“为社稷考虑”和“实现自身价值以更好报效君王”的基础上，将自己放在一个忠君爱国、深明大义、甚至不惜牺牲个人荣辱的位置上。这种“以退为进”的姿态，远比直接接受或强硬拒绝，更能打动周煜的心。

果然，周煜听完她这一番肺腑之言，脸上的不悦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动容、复杂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疼惜。他俯身，亲手将姜欲晚扶起，握着她微凉的手，叹道：“爱妃……你总是这般……为朕考虑，为大局着想。可是，这样……太委屈你了。”

姜欲晚顺势依偎在他怀中（这是她极少主动做出的亲密举动），声音轻柔却坚定：“陛下，能在陛下身边，得陛下信任，为陛下略尽绵力，已是臣妾莫大的幸福。后位虽尊，于臣妾而言，不如陛下安康、社稷稳固重要。臣妾愿做陛下身边的一剂良药，一棵静草，而非风口浪尖的牡丹。只要陛下心中有臣妾一席之地，臣妾便心满意足。”

这番话，可谓将“钓系”精髓发挥到了极致。既表明了不争不抢的淡泊，又表达了生死相随的深情，更将自己定位为对周煜更有“实用价值”的伴侣（良药、静草），彻底满足了周煜作为帝王的需求（需要能臣）和作为男人的虚荣（需要红颜知己）。

周煜紧紧拥着她，心中百感交集。有感动，有欣赏，有遗憾，更有一种“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的满足。他确实需要一位能助他稳固江山的皇后，但姜晚这种不慕虚名、只求实质的忠诚和智慧，对他而言，或许比一个空有头衔的皇后更为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