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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第1页）

姜欲晚没有挣扎，也没有闪避，只是任由他捏着，目光平静地回望他，那平静之下，却仿佛藏着无尽的哀伤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灰烬般微弱的星火。

“陛下说的是。”她轻声应道，语气顺从，却莫名带着一种疏离感，“罪妾残躯，能得陛下亲临……已是天恩。”

她避开了关于生死的话题，将重点引向了周煜的“亲临”。这是一种微妙的暗示：您为何要来？是因为我即将死去，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周煜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松开了手，仿佛嫌弃般用指尖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高无庸给朕看了你那篇……胡言乱语。”他直起身，负手而立，目光重新变得居高临下，“观星象？推演朝局？姜晚，朕竟不知，你何时有了这等通天彻地之能？”

他的语气充满了嘲讽和不信，但姜欲晚却敏锐地捕捉到他话语深处那一丝极力掩饰的……在意。若完全不信，他何必深夜亲自前来？直接赐死便是。

鱼，已经咬钩了。现在，需要稳住它，让它吞得更深。

姜欲晚微微垂下头，露出一段白皙脆弱的脖颈，声音依旧平静，却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自嘲和……笃定：“罪妾将死之人，不敢妄言通天彻地。只是……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其感也真。近日仰望星空，见帝星晦暗，将星犯主，紫微垣旁有阴云汇聚，其势……恰似朝中某些暗流。罪妾虽愚钝，亦知陛下登基未久，宵小环伺，社稷为重。故……斗胆妄言，聊尽残生一点心意罢了。”

她没有直接反驳周煜的质疑，而是再次强调自己“将死”的身份，将动机归结为“其言也善”，是为了“社稷”。同时，她精准地用了“帝星晦暗”、“将星犯主”、“阴云汇聚”这些星象术语，指向性明确，却又留有余地，将判断权交还给周煜自己。

她是在告诉周煜：信不信由你，但我说的，或许正是你内心最深处的担忧。

周煜沉默了片刻，陋室中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他背对着姜欲晚，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看不清表情。但姜欲晚能感觉到，他周身那股冰冷的威压，似乎缓和了一丝。

“哦？”周煜缓缓转身，目光重新落在姜欲晚身上，这次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探究，“那你倒是说说，这‘阴云’，所指为何？”

他开始追问细节了！这是一个关键的信号！

姜欲晚心中一定，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她不能说得太明，那会显得她手眼通天，引来更大的猜忌；也不能说得太模糊，那毫无价值。

她抬起头，目光清澈地看向周煜，语气谨慎而诚恳：“天机幽微，罪妾不敢妄断具体人事。只是观星象所示，此‘阴云’根基深厚，盘踞西南，其光晦涩，却隐隐有侵吞北斗之势。且……其与帝星之间，似有旧日因果缠绕，剪不断，理还乱。”

“西南”、“根基深厚”、“晦涩”、“侵吞北斗”、“旧日因果”——这几个关键词，如同几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向了周煜心中那根最敏感的弦！

西南，指的是以西南籍贯、盘踞朝堂多年的太师王莽一派！根基深厚，权倾朝野！其行事隐秘（晦涩），却不断侵蚀皇权（侵吞北斗）！而“旧日因果”，更是指向周煜登基前，曾一度借助王莽之力，如今却尾大不掉的尴尬局面！

姜欲晚没有点名道姓，但每一个词，都像是对王莽势力的精准素描！这绝不是巧合！一个深居冷宫、即将赴死的废后，怎么可能对前朝局势有如此清晰、且直指要害的认识？！

周煜的瞳孔骤然收缩，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他看向姜欲晚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看一个将死的废物或者一个试图垂死挣扎的妃嫔，而是带上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

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是姜家旧部还有残余势力？还是她真的……有窥探天机之能？！

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这个看似毫无价值的废后，身上隐藏着他无法忽视的秘密和价值！

“你……”周煜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向前逼近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姜欲晚，“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他更倾向于相信是有人背后指点。

姜欲晚却缓缓摇头，脸上露出一抹凄然又带着几分超脱的笑容：“陛下以为，时至今日，还有谁会来看望一个将死的废后？又有谁敢将这等机密，告知于罪妾？这些……不过是罪妾临死前，回光返照，于星空中窥得的一鳞半爪罢了。信与不信，全在陛下。”

她再次将一切归因于“将死”和“星象”，将自己完全孤立起来，显得更加神秘和……不可控。这种“不可控”，对于多疑的周煜来说，既是危险，也是巨大的诱惑。

周煜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睛，看穿她的灵魂。陋室内气氛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良久，周煜忽然笑了，那笑容却比冰还冷：“好一个回光返照，好一个窥得天机！姜晚，朕倒是小瞧你了。”

他顿了顿，语气莫测高深：“既然你如此‘忠心’社稷，朕便给你一个机会。”

姜欲晚心中微动，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只是微微抬眼，露出恰到好处的、一丝微弱的期盼。

周煜俯下身，靠近姜欲晚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地说道：“明日，朕会暂缓赐死之旨。你便留在这冷宫之中，给朕好好‘观星’！若你所言有半分应验，朕或许……会考虑留你一命。若只是故弄玄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