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长安城,褪去了白日的喧囂,换上了一层沉静的薄纱。
坊市的门已经落下,只有零星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將行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福伯提著一盏气死风灯,灯光昏黄,只能照亮脚下三尺之地。
他的手有些抖,灯笼里的烛火也跟著晃动不休。
“少爷,咱们……咱们真要去啊?”
福伯的声音里带著哭腔,一张老脸皱成了苦瓜。
“去当铺借钱,还是用您的前程做抵押,这要是传出去,您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林墨走在他身侧,步履稳健,与福伯的慌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福伯,名声这东西,有时候是鎧甲,有时候也是枷锁。”
“我现在,需要一把能砸开枷锁的锤子。”
福伯听不懂。
他只知道,自家少爷好不容易中了状元,眼看就要光宗耀祖,怎么又干起这种离经叛道的荒唐事。
林墨没有再解释。
有些路,只能自己走。
有些棋,也只有自己能看懂。
两人穿过几条幽深的小巷,最终停在了一家铺面之前。
西市,恆通当。
这家当铺不是长安城里最大的一家,却是最老的一家。
据说,前朝的王公贵族,都在这里当过东西。
门前掛著两盏硕大的红灯笼,將“恆通当”三个鎏金大字照得清晰。
铺门並未完全关闭,留著一道半人宽的缝隙,有微弱的光从里面透出来。
这是为了一些不愿白天拋头露面的贵人,留的方便之门。
林墨整理了一下衣袍,率先走了进去。
福伯哆哆嗦嗦地跟在后面,感觉自己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当铺里的空间很大,空气中瀰漫著一股陈旧木料混合著铜钱铁锈的味道。
一排高高的柜檯,將內外隔开。
柜檯用的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油光水亮,却又带著岁月侵蚀的痕跡。
柜檯后,一个穿著绸衫的胖掌柜正低头拨弄著算盘,算珠碰撞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
听到脚步声,胖掌柜头也不抬。
“客官,里面请。”
他的声音不冷不热,透著一股生意人的精明。
“要当什么,拿出来吧。”
林墨走到柜檯前。
这柜檯修得极高,寻常人站在这里,需要仰起头才能看到掌柜的脸。
这是一种心理上的压制。
林墨却只是平静地开口。
“掌柜的,我不当东西。”
算盘声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