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是真的半是臆想。
他没想到大放厥词时调查程芙背景的线人尚未离开,在他第二次醉时讲到那姑娘叫程芙,我把她睡了,她每晚都过来陪我……后面的话没说完,被一彪形大汉掐着脖子提走了。
待他苏醒发现自己被人五花大绑,有人往他头上浇冰水,绑架他的彪形大汉询问他有关程芙的事。
在经历了锦衣卫几十道酷刑和测试真伪的折磨下,奄奄一息的徐大少爷吐露了当年实情,一个字也没敢漏。
接下来的日子,绑匪每日只给他少量维持生命的水米,无论他如何哭喊求饶、许以重利,都没有人回应他,直至第九天,绑匪给他换了更恐怖的地方——挖好的坑洞,不大不小,正正好好装下他。
彪形大汉吩咐手下:“把他上面和下面的脑袋都砸碎,再埋了。”
手下领命。
徐大少爷哀嚎一声失了禁,当晚便早登极乐去了,十二日后凌云再次收到彪形大汉的飞鸽传书:该处理的都已处理干净。
现在,凌云站在空荡荡的街道,一家小面馆的附近,一五一十透露给阿芙,欺负她的人死了。
这是凌云面对程芙犯的最严重的错误之一,暴露了对人命没有丝毫敬畏的冰山一角,这是他的本性,与那张和和气气的明朗笑颜着实反差。
程芙缓缓掩住颤抖的唇。
她恨极了徐大少爷,当然巴不得他死,但凌云以私刑的方式将人施-虐致残再砸扁了脑袋埋掉,徐家怕是现在还没找到尸体在哪儿。
哪怕他直接说把人掐死了,程芙都不会上不过来气。比起感激,她对凌云的恐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如果有天她也犯了错,触怒他,他翻脸时得有多无情?处理她就如碾死一只蚂蚁,激不起半点水花。
姨母可能连她尸首在哪儿都不知。
程芙打了个哆嗦,道:“大人,请莫要这般行事了。”
凌云一手负在身后,双目微光一闪,平静地盯着她,“我想这么做,这让我快意,与你无关。”
她的表情脆弱得仿佛要碎掉了,与他的期待大相径庭,难道仇人惨死不该抚掌大悦?
程芙:“……”
她无话可说。
“原想将徐家二郎也解决,可他到底救过你,我尚不清楚他是否强迫了你什么,所以问问你……”
“你疯了!”程芙美眸微瞠,薄愠涨红了双颊,直勾勾瞪着凌云,“徐峻茂待我恩重如山,反倒是我欠他几多人情,你若伤他一分一毫,我……我……”
她想不出自己能将凌云怎么样,不禁悲从中来,怒极生胆,两只粉拳都攥紧了,对他大喊大叫:“我便去你家门前自缢,不叫你痛快!”
“……”凌云后退了一步,神色怔忪,“我没有动他。”
程芙:“我的事不要你管,冤屈也罢,倒霉也罢,都与你没关系。”
利用前和利用后完全是两副嘴脸啊,现在都开始正面与他划清界限了。凌云在心里冷笑,不动声色上前一步,靠近她,“我亦有错,不该以貌取人,心存偏见,视你的聪慧为心机,把你当成不贞不洁之人。”
他给她道歉,谁知更惹了她,“贞洁”二字蜇到了她逆鳞。把那张红扑扑的芙蓉面气得发青,连红润的唇也瞬间褪去了血色。
她啐他,而后昂起倔强的下巴道:“我知道自己能有今日全都仰仗你护送,你解了我燃眉之急,使我重获新生,相比之下你有许多线人和线索,而我只是其中一个,咱们之中我更迫切,但这不代表你就有资格定义我。”
凌云无措地望着她,听她的声音在发抖,她说:“你没误解我,我就是你想的那样。为了活命,我立刻答应毅王为奴为婢,为了太医署会选,为了有朝一日逃走,我还陪毅王睡觉,早就没有贞洁,一直都是你最瞧不起的那种人。”
“阿芙,都是我不好,又说错话,不要生气了……”
可她不许他碰自己,奋力一挥,边往后退边说:“可你也没什么了不起,你就有贞洁吗?脏男人,比我脏一万倍!我是什么样的人不需要你来定义。”
她甩开凌云的手,用袖子狠狠擦了把眼睛,登上骡车,不去听凌云说的话,也不去看他的人。
因她忍不住又开始恨一个人了,本来都快要完全忘记的人,全都怪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