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芙的泪花在眼眶打转,屏息拼命咽下,有气无力道:“我不下去了,就趴在马上歇会儿……”
凌云端量她几眼,看懂了,走过来道:“下来上药。”
程芙:“……”
“再拖下去,你大-腿-内-侧磨烂的皮肉便会与衣料黏在一处,你自己就是女医,难道不清楚后果?还是想当着一群人的面下不了马,被我拽下来?”
程芙被他数落得心肝俱裂,惨白着脸咬牙爬下马,双脚甫一落地就直打摆子,扑进了凌云怀中。
他面无表情,动也不动。
程芙早已麻木,麻木地道歉,麻木地站稳,麻木地一瘸一拐走到树的背面,掏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含泪解开腰带,一点一点处理那层磨破的皮肉,好痛啊,真的好痛。
为了跑路,她天天锻炼,不惜绑沙袋,然而真正的骑马赶路与她那些小打小闹完全不一样,八个时辰,已经把她的骨头架子颠簸散,身上最细嫩的肌肤见了血。
她疼到小声抽泣。
两刻钟后,照常赶路。
程芙的白色坐骑驮着两个人的包裹,黑色坐骑驮着凌云和程芙,奔跑的速度明显慢了白马一截。
凌云气急败坏道:“我就知道你不行,才八个时辰堪堪去了半条命,这不是要我一路伺候你去京师!”
程芙一动不动侧坐马背,神色怏怏,斜靠在他怀里,连搂着他都不会,还要他腾出一只手臂固定她,凌云直呕血。
可她的身体超出了他想象的轻,又轻又软,倚在怀里像是绵柔的云雾,甫一触碰,就激得他寒毛倒竖。
一股若有似无的体香也直往他鼻腔里钻,无时无刻不骚扰着他敏锐的嗅觉。
凌云累了,止了声,歹毒的唇抿成了一条线。
比预期迟了一个时辰赶到村落。
人烟稀少的小地方,村民多以耕田和渔猎为生,也有人家在路旁经营茶馆客栈,以供行路之人打尖住宿。
只不过小地方能提供的茶水饭菜有限,一家比一家粗糙,唯一的客栈则人满为患,仅剩大通铺,然则便是大通铺也仅剩一人席位。
店家瞄一眼凌云和他怀里虚弱的女人,蒙着脸,看不清样貌,头发也都用布包了,更看不出是妇人还是少女,似乎受了伤,不良于行,年轻人把她从马上抱下就未曾假手他人,想来应是一对小夫妻。
“二位贵客,小的观尊夫人体型娇小,你俩挤一挤也能在大通铺将就一晚的。”店家赔笑着,极力游说,生怕少赚一枚铜钱。
凌云前去瞥了眼所谓的大通铺,一群光着上半身的汉子东倒西歪,整间屋子充满了酸臭味、脚臭味以及各种奇怪的异味,别说程芙了,他也快呕了。
那群人瞄见他怀里有女人,皆神情一振,直勾勾盯着看。
凌云“嘭”的大力关上窗子,尘土四扬,他不住地往后退,想着幸好没将程芙扔在原地,他真怕她被人顺手牵走了。
小妇人半路被人拐走的事不常见但也不是没有。
真要那样,他可就赔了夫人又折兵。
“三倍价格帮我匀一间客房。”凌云丢给店家一粒碎银子,又丢给他五钱银子,“这是辛苦费。”
店家小小的眼睛瞬间扩大了三四倍,难以置信瞅着掌心的银子,是银子,白花花的,不是铜板!而后又激动地看向凌云,“贵客稍等,小的这就去给您办!”
说实话,匀客房几乎不可能,这年头舍得住客房的基本是拖家带口,虽说能赚到三倍客房的价钱,然而穷家富路,谁也不想在路上委屈自己,宿在外面一夜着个凉病一下可就得不偿失;再一个,都拖家带口了定然人数不少,便是想去大通铺也挤不下。
聪明的店家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法子,便是自己和婆娘搬进马棚,腾空给贵客。
如此,程芙也算是入住了当地最上等的一间“客房”。
解决了住宿问题,凌云颇感疲惫,走进房间就把程芙往床上一丢,用了巧劲,摔不死她。
他道:“睡醒了再上一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