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胜和许清远他们并非没有想过司徒雄会率领魔道大军在夜间前来攻城。
因为入夜后,正是容易懈怠的时辰。再加上白天的苦战,人力疲惫,斗志消沉,军备防御方面不可避免地变得薄弱起来。
像司徒雄这般大。。。
夜色如墨,压城欲摧。镇海城头残火未熄,血迹斑斑的箭垛下堆积着断矛碎甲,偶有风过,卷起几片焦黑的布帛,在空中打了个旋,又悄然落地。白日里震天杀声虽已退去,但空气中仍弥漫着铁锈与焦土混杂的气息,令人窒息。
许清远立于小院中央,手中铁锤轻敲炉壁,余温尚存的炉火映照着他清瘦的脸庞。他赤着上身,肩背肌肉因长时挥锤而微微颤抖,额角汗珠滑落,滴入炉中“嗤”地化作一缕青烟。那根新铸的铁棒静静卧在石台上,两头金箍流转微光,符文隐现,仿佛沉睡的龙鳞。
袁十七守了一夜,此刻归来,浑身浴血,铠甲裂开数道口子,左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缓缓渗血。他却面无表情,将沾满敌血的兵刃靠墙放下,径直走到许清远面前,单膝跪地:“先生,敌军暂退,营寨扎于八里之外,斥候回报,今夜未见异动。”
许清远点头,目光扫过他的伤处,淡淡道:“你本不必亲自上阵。”
“属下若不上,谁还能替公子挡刀?”袁十七低声道,“那批魔修手段诡异,寻常将士近不得身,唯有我这副躯壳勉强扛得住。”
许清远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瓶,递过去:“这是‘凝脉散’,敷于伤口可止血生肌,明日还有硬仗要打。”
袁十七接过,叩首谢恩,起身退至角落盘坐疗伤。许清远转身继续打量那根铁棒,指尖轻抚符文,眉头微蹙。他知道,这件法器终究是仓促而成??无真火淬炼,无灵矿为基,甚至连完整的阵图都未能刻全。它不过是一件介于凡兵与法宝之间的“伪器”,威力有限,撑不了太久。
但他别无选择。
城外十万魔军,皆非庸手。领兵者司徒雄乃元婴后期大能,麾下更有数十名金丹修士压阵,更有邪阵加持,士卒悍不畏死。而镇海城这边,除却几位先天宗师勉力支撑,真正能称得上战力的修者寥寥无几。赵启虽登基为君,然根基未稳,人心浮动;马胜善守城池,却不通奇术;陈少游智谋过人,却无半点修为。至于那些散修门客,平日里吹嘘得天花乱坠,临阵方知不过是些依附权贵的蝼蚁。
唯一变数,便是他自己。
可他真的能扭转乾坤吗?
许清远望着炉中将熄的火焰,心中自问。他曾是云梦泽外一介散修,机缘巧合得了一卷残破古经,苦修二十年才堪堪踏入筑基中期。所谓“陆地神仙”,不过是百姓愚昧之下的尊称罢了。他既不能腾云驾雾,也不能呼风唤雨,更谈不上移山填海。若真对上司徒雄,怕是一招都接不住。
但他有一样东西,别人没有??
那是藏在他识海深处的一缕“仙解”。
三年前那一夜,他在荒山采药,误入一处崩塌古墓,于残碑之下拾得一块灰扑扑的玉简。触手刹那,神魂剧震,无数晦涩文字涌入脑海,其中便有二字:**仙解**。
自此之后,他对天地灵气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炼丹、制符、铸器皆如有神助,仿佛一切规则都在他眼前透明开来。他开始明白,所谓修行,并非一味吸纳灵气、锤炼肉身,而是破解“仙”的构造逻辑??如同匠人拆解机关,一步步还原其运转之理。
这便是“仙解”的本质:以凡人之智,解析仙道之秘。
正因为此,他才能在短短数月内,教会袁十二控棍之法,引导许毅凝气入甲,甚至为牟春元续命延寿。也正因为此,他敢在无真火的情况下,以凡炉凡锤,锻造出蕴含一丝灵性的法器。
但这力量极为有限。每一次动用“仙解”,都会消耗心神,久而久之,便会神衰体弱,甚至走火入魔。他曾试过强行推演一门失传符阵,结果七窍流血,昏死三日方才醒来。
如今大战当前,他不能再藏了。
“先生。”一声轻唤打断思绪。
许毅提剑走来,白甲上的血迹已被擦拭干净,唯独发梢仍带着一丝腥气。她将长发重新束成低马尾,神情坚定:“我刚从城头下来,父亲让我转告您,明日敌军必有猛攻,恐用邪术破城,请您务必早做准备。”
许清远看着她,忽而一笑:“你不怕?”
“怕。”她直言不讳,“但我更怕退缩。娘亲死前说过,许家儿女,宁折不弯。”
许清远心头微颤。他记得那个温婉女子,曾在雪夜里为他端来一碗热粥,笑着说:“我家丫头倔得很,像她爹。”如今那碗粥的温度早已消散,只剩战火中的孤女执剑而立。
他轻轻点头:“好,我知道了。”
许毅欲言又止,终是开口:“先生……您到底能不能救我们?”
这个问题,无人敢问,她却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