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辞能看见玉针的拉扯,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丝线的每一次收紧,微闭起双眼,眉头因不适而微微蹙起,但呼吸却渐渐稳定下来,只默默忍耐着。
心脉缝合完毕,那颗饱经波折的心脏终于再次被包裹起来,虽然内里依旧伤痕累累,但至少不再赤裸地暴露于外。
随后是合拢胸腔。被移开的胸骨片段被小心翼翼地复位,宿闻老谷主以精纯的灵力引导着断口处的生机,辅以珍贵的灵膏,促进其重新连接、愈合。
肌理,皮肤被一层层对合、缝合。整个过程细致而漫长,两位谷主如同配合过千百次般,细致的进行着最后的修复工作。
当一切进入尾声,一名辅助医修快步从内室走出,低声禀报:“宗主,淤血已清,心脉缝合完毕,两位谷主正在善后,一切顺利”时,凌无涯那紧绷如铁石般的身躯,猛地晃了一下,险些跌坐到太师椅里
年幼的凌晓显然看出了父亲的疲惫,他看了看内室紧闭的门,又看了看父亲一身的虚汗……
小家伙默默地从父亲怀里滑下来,走到旁边的桌案旁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将清冽的玉泉茶水倒入杯中,因为紧张,还不小心溅出几滴
随后他捧着那杯水,小心地走到凌无涯面前,将水杯高高举起:
“爹爹,水。”
凌无涯正闭目缓解着掌控大阵产生的眩晕与脱力感,听到儿子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看到了眼前那杯被一双小手稳稳捧着的清水,以及儿子掩不住关切的小脸。
一瞬间,各种复杂的情绪齐齐涌上心头。
伸手接过那杯茶水,水温透过杯壁传来,不冷不烫,恰到好处。仰头将杯中水一饮而尽,甘冽的泉水舒缓着情绪的焦躁
凌无涯放下杯子,伸手将儿子重新揽入怀中,揉了揉幼子的小脑瓜儿。
“晓儿长大了……”
凌晓依偎在父亲怀里,对于自己没有捣乱,还有了一点点作用十分高兴,用力的在父亲怀里蹭了蹭
当最后一针穿过皮肤,将那道纵贯胸膛的狰狞切口彻底闭合,打上一个精巧而牢固的结时,内室之中持续了不知多久的紧张气氛,终于缓缓散去。
云辞胸膛上,此刻只余下一道笔直的由数组细密针脚组成的淡红色缝合线,静静地匍匐在胸骨之间,记录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较量
待宿闻老谷主放下手中的玉针,多兰看也没看那缝合的伤口,径直走到一旁的长案前,从一个密封的玉匣中取出半瓶珍稀药散,动作利落地将其均匀撒在缝合线上。
药粉触肤即融,散发出清凉温润的气息,迅速渗入皮肉,开始促进愈合、淡化疤痕。
接着,她又取过一片巴掌大小、通体翠绿欲滴、脉络如同银丝般晶莹的奇异叶片,指尖灵力微吐,叶片肉质的外侧剥离,露出内里如同软玉般莹润散发着浓郁生机,薄如蝉翼的内层。
多兰小心翼翼地将这内层叶片敷在涂满药粉的缝合线上后,叶片自动贴合伤口的皮肤,很快形成了一层极薄又坚韧的薄膜,既能隔绝外邪,又持续释放温和的药性
做完这一切,她拍了拍手,仿佛掸去并不存在的灰尘,对一旁仍在仔细探查云辞脉搏与气息的宿闻老谷主留下一句:“剩下的交给宿老谷主喽~”
说完,竟是看也不待回复,径直转身,收拾起自己的几样器械,便推门而出,身影很快消失在廊道尽头。
对她而言,这场极具挑战性的手术本身,远比术后的琐碎照料更有吸引力,她需要立刻将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每一次应变记录下来,总结成医道上一次难得的宝贵案例。
宿闻老谷主对此似乎早已习惯,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便继续留在榻边,干瘦有力的手指依旧虚按在云辞的手腕上,仔细感知着他体内气血的流转,尤其是心脉那虽然微弱、却已然畅通不少的搏动。
良久,宿老谷主收回手,脸上露出一丝略疲惫却已然放松下来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