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走,不想丢下卷毛,可是求生的本能让他后退。
他呜咽着,手脚并用地爬到院子里,在洗车积下的水汪里滚了一圈,压灭身上的火苗。
他听到有人在呼喊着奔近。
他记起了卷毛的话:假装成我,骗骗我妈……
他站不起来,像只受伤的兽爬出院门,朝后挪去,躲到不远处一道胡同里,在墙下的阴影里打着滚,把撕心裂肺地号啕压在胸腔里。
消防车赶到了,巨大的水龙喷向火场。
他听到了牛老板带哭腔的吼叫:“救人呀!先救人!小松在里面呐!小松,小松!”
他狠狠咬住嘴唇,蜷成一团颤抖,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答应,不要答应。邱松死了,活着的是宋舟。
活着的是宋舟。
我是宋舟。
前边,大火扑得差不多了,进入火场的消防员发现了一具焦尸。
牛老板坐在地上号啕大哭:“小松呀!小松呀!”
——小松没了,我是宋舟。
胡同里,爬行的人无声地翕动着嘴唇,对自己说。
身影蠕动着,朝胡同的另一端爬去,烧伤的手掌血肉模糊地按在地面。
爬着爬着,慢慢站了起来,朝前走。
一边走,一边模仿着卷毛的步伐和身姿。
一步,两步,三步……一步比一步像。
等穿过这道二十几米的小胡同,他身上已好似附了卷毛的魂。
他越过马路,不敢回头看那混乱的火场,直接走向卷毛和七婶租住的屋子。
屋子门口停着“七婶凉皮”的小吃车。
他看到七婶拄着一根小棍,站在门口,睁着混浊的眼睛,朝着火光的方向惊慌地张望。
七婶脑袋里长瘤了,治不好,也治不起的那种。
她以前是卖煎饼果子的。随着病情加重,眼睛逐渐看不清东西了,烙不了煎饼果子,所以才改成凉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