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是陛下生辰,今年更不一般,今年是陛下二十岁的生辰。
大娘娘垂帘听政时,说得是陛下年幼,恐不利于政令施行,于是中书门下省便想出了个折中的法子,等陛下及冠大婚后再行亲政。
一晃眼,已经十年过去,今年,陛下正好二十岁了。
只是大婚若与乾元撞在一处,在大娘娘那里必然难以过关。
必要时还得狠下决断,舍一头保一头。
陛下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可他只怕舍了一头也保不住另一头。
大肆操办乾元寿诞,是向四境宣告大凉国力强盛,也是让百姓知晓他们尊崇的君主已如日照当空。
择后大婚,便是向大娘娘施压,要她兑现承诺,及早归政。
原以为大娘娘会出些手段,可稳坐泰山,按兵不动,打算将这事含糊过去,大娘娘耗得起,他却不行。
“陛下。”精神矍铄的大相公没了早年间的威严与锐利,已经不大干预陛下和大娘娘的决策。
但时光沉淀下来的深沉却只增不减,偶尔出言,都能说进陛下心里。
“若非长淮郡主为萧氏宗亲,她是最合适的皇后人选。”
功臣武将之家,人品贵重,父辈旧部必然归心,效忠陛下。
重要的是,她是太后的外甥女,娶她亦可节制太后。
“大相公莫要说笑!”陛下一想到萧悬黎那张和大娘娘相似的脸和她那了无生趣的性情,便恶从心起,怎么可能许以皇后之位。
陛下自己安慰自己平复下来,试探着开口,“若是这个思路,那杨太妃的侄女……”
陛下边说边打量几位臣子的脸色。
新入中书的王辰闻言即刻反驳,“陛下不可,杨太妃家中子侄不过恩荫小吏,无法助力陛下半分,那侄女要如何统率六宫?”
陛下随即色变,却控制着脾气,听他们再论。
吕相深谙陛下性情,于是劝慰道:“陛下若看中杨氏,可立后时一同册立为妃。”
陛下听得明白,这是在说杨氏女不可被立为后。
王辰看不懂眉眼官司,加之头次上殿议事,莽得很,话讲得直白,“陛下,若是北境姜家有女,那是再好不过了。”
未掌权的年轻帝王,必须有个能助他掌权的岳家。
同理,吕相家若有女,也堪为后。
吕相家倒是有女,只是大了陛下一轮,年岁不大匹配。
御前嘴严,因为陛下能彻底控制的人实在是太少,垂拱殿侍候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被陛下调理过,都忠心得很。
大娘娘也从没刺探过陛下在自己殿中的言行。
但杨太妃不同,她能依傍地唯有陛下,所以总有自己的法子知道陛下近来忧思何事。
今日这事禀给她知时,她碰撒了一整碗冰镇杨梅汤,那红艳艳一片泼在裙上,像极了她流出去的心血。
脸上浓重的铅粉几乎要块块碎开,竭力平静下来胸口还是剧烈起伏,胸前的珍珠坠子也跟着颤动。
她能指望的只有陛下和思芃两个,结果吕素那个老匹夫直白地说她的侄女做不成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