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八角形的圣城,儿童的都市
在别的圣城里,我们都曾找到了相关山峰的方志,但是这座北部圣山似乎千百年来都相当衰落。舜帝开创在远处拜祭的先例,已经湮灭了有关这座山的所有历史记载。当时我们根本就找不到有关这座圣山本身的任何著作。这对一个美国人来说并不奇怪,因为我们并没有专门论述落基山脉、怀特山脉和劳伦系岩层的书籍。可是,在游览了其他诸岳以后,我们发现北岳与我们期待的大不相同。
退而求之的是《浑源州志》。经过多方打听,我们知道当地居民私人手中有两本,我们租用了其中一本。书中有精美的插图和地图,包括极为精确的中国星图。在我那位塾师的帮助下,我们仔细阅读了这本书,对与这座山有关的所有资料我们都做了摘要。后来,经过交涉以及支付了若干鹰洋以后,我们从承租人变成了这些孤本卷册的主人。再后来,我又获得了珍贵的《恒山志》!
从《浑源州志》中,我们很高兴地得知,在登山之前,我们用一个小时就可以走遍周围的平地。这里以前有200座庙宇和神龛,还有大量的题词碑刻,说明这里曾有大量的朝山香客,既有官方的,也有私人的。每个来这儿的皇帝为了纪念自己的到访,几乎都要给圣山留下某个封号或新名称,因此,整个地方的名称显得非常混乱。
官方的拜访似乎随着清朝政权的倒台而终止了,可是在编写《浑源州志》的时候,这儿每年5月仍然要举行集会。尽管这些活动名义上以宗教为根本动机,但方志编写者认为,在有些寺庙上演戏剧还是有必要的。而有些人则坦率地承认,他们来这里只是为了躲避平原的酷热。还是不要让《浑源州志》的作者因为宗教的衰落而感到沮丧吧。宗教虔诚在即将消失之前总是显得陈旧;可是它的根却深深扎在人们心里,而且每个时代人们都在追寻上帝。
至于其他信息,似乎与现在人们所熟知的差不多:各种风景名胜,各种各样的古董,举这两个例子就足够了。“古时候,有两股泉水,一股是甜的,一股却是苦的。苦的那股泉水现在干涸了;那股甜水自一个违法的人喝过之后,也干涸了”,也许这就像我们西方的“朋友”坦塔罗斯[1]喝过的泉水一样。“石脂图有许多鸡蛋状的石头,上面有五种颜色的条纹。”我们见过这种石头,孩子们喜欢玩的很多弹子都是用这种石头做成的。但这五种颜色!中国人是否只能识别五种颜色?即青色、朱红色、黄色、黑色、白色。他们能否识别其他颜色,如橙色和紫色?这些问题当然都是题外话。我们已经习惯说七种基本颜色,就是光谱中看到的颜色,虽然我们也不明白为什么不是20种颜色。现在我们的老师告诉我们,其实只有3种颜色,即红色、绿色和蓝色。至少汉人在颜色上只认红、黄、蓝。
这个地区总是容易受到北方人的侵扰,所以防卫问题就凸现出来。元朝时期,一位著名的军械士,即孙拱,曾在这里住过。
有一年,他制作了280套盔甲送给皇上,也许他有一座工厂,里面有几个帮手,这实在是棉衣制作史上一件了不起的事。后来,他设计了一种新的款式,也许是受到巴利帕努的启发,后者曾送给哈里发一顶帐篷供士兵宿营,但这种帐篷可以折叠,便于搬运。孙威的儿子孙拱,就像拉美西斯二世一样,设计出一种新的铠甲,既可以当铠甲穿,又可以折叠和搬运,这可能属于十字军东征时期极为常见的锁子甲一类,现在苏丹人仍然在使用这种铠甲。至元十一年间,他制造了可以折叠的盾,这让世祖皇帝非常高兴。皇帝用钱和丝绸奖励了发明者。后来,这位发明人被任命为诸路工匠总管,于元贞九年又一次得到提拔。
孙拱的父亲孙威也是著名的军械师,他制作了一件由“蹄筋翎根”组成的“铠甲”呈给皇上。进行试验时,最强的弓射出的箭也没有穿透这种“铠甲”。皇帝非常高兴,可是突然又大怒起来,因为在回答“汝等知所爱重否?”的问题时,那些将军没有提到孙威的发明。天子奖励孙威“金符和一个新名字”。学习《圣经》的人会联想到假玻璃宝石,或者特塞拉式的款待,以及在拔摩岛书信中提到的新名字。
艺术或技术被认为是神的礼物,这种说法用于“北方的保护神”恒山是恰当的,因为在这里出现了发明盔甲的天才。
方志中还有关于北岳不再被用作拜祭之山以及重新恢复的可能性等记载。下面我们选取了明初马文升这个疏来看当地人的典型感受:
皇帝过去常常祭拜12座山,其中包括五岳。在秦汉隋唐时期,他们也祭拜四海的神,黄河的神以及扬子江的神。唐以后,黄河以北的山都丢掉了。宋代时候,他们无力收复,因此宋朝无法拜祭北岳,所以他们在来自北岳的石头面前祭拜。明朝已经征服了这些地区,我们应该到北岳来拜祭北岳。我恳求陛下把这件事作为国家大事,命令官员从税收中拨付一部分给浑源州,用以重建和修复北岳诸庙,还要派大臣来为纪念碑撰写碑文,以便后代明白陛下做了些什么。从今往后,希望陛下能到北岳封禅,以修正几百年来的错误。
这个故事与隐士库斯伯特林,林迪斯法恩主教兼修道院长的故事非常相似。当丹麦人占领部分沿海地区时,七个僧人抬着他的棺材游走,棺材停在哪里,就在哪里建起一座教堂来纪念他。可是停下来的地方总是林迪斯法恩教区的总部。这些教堂一直维持到丹麦人的灾难过去。如果不是这位圣徒用奇迹来表示他更喜欢在内陆选一个地址的话,林迪斯法恩也许早就被收复了。
在结束对《浑源州志》的研究时,我们检查了“书目”和嘉祥写于乾隆癸未年三月的序言,以及他在“芝亭”所盖的两个印章。[2]这个亭子的名称很高雅。因为“芝”是一种令人快乐的植物,可能是一种真菌,能使人长寿。序言中对于曲阳篡夺北岳的荣誉感到有些不满,但承认北岳最终还是恢复了称号。皇帝钦差的正式祭祀推动了新版州志的产生。至于其他事情,让第一篇序言中的文字来描述吧:
五岳为万山之长,而北岳之功最巨;大同为神京门户,而北岳又为大同之门户。限绝中外,表率边疆,如古大臣气象,岩岩谔谔,以调和镇静为功,有令人望见无不生畏敬者。以故崇嶐嶻嶪,屴崱巉岩,山之貌也;洞穴窈窕,林阜蓊郁,山之文也。楼观遏乎云霄,赑屃镇于风雨,阴阳昼夜,鲸鼉逄鍧,山之粉饰而附丽也,而岳俱无庸焉。
然岳自虞舜在位,名即见乎书史……以舟车所万不克至者,莫不思骋其辙迹,而停骖于岳者卒罕。即学士大夫家,神游梦幻之境,往往行诸翰墨,托为诗歌,而岳纪篇章不少概见……信足以昭圣代之典章,还山灵之面目,非徒向所谓貌与文与,粉饰附丽者也。
大同府一位名叫嘉祥的官员为人们不愿来这儿而感到悲哀。那些文人来这里也没有什么收获。看如今,北岳的名声居然吸引了一位来自远方的热心旅行者,他带着欣赏的眼光仔细阅读你的著作,打算当尘埃落定时,沿着你的足迹爬上山腰,想要在一个远方民族的文献中描写这儿的景色、这儿的山峰、这儿的村镇,以及人民的勤劳,所有这些可能会再次得到赞誉。
州民托福荫远,雨旸时若,岁屡降康。偶有凶灾,亦祷辄灵应。戴白垂髫,岁时歌舞,不少间焉。迩来声明文物,远迈前代,是神之大有造于浑源,若独厚焉者。
显然,这座庙非参观不可,因为它一定吸收了北岳的神圣影响。值得注意的是,泰山的圣城在山南,恒山的圣城在山北。古史中明确说道,这条山脉的影响力覆盖了太行和巫闾之间的所有地区,还有一位非凡的学者竟然说作为京师门户的恒山还在保卫并支撑着国家,因此,它的作用无与伦比。走近这座庙宇的时候,我们的皮肤微微有些发麻,但很遗憾,我认为它作为守护者的影响并没有使我们受到很大的触动。
在从入口牌坊下面经过的时候,我们开始意识到,那位老作者写得要比他所了解的更好。在现代,这座庙宇对这座城市的恩赐也在增加,其方式则是他当时难以预料的。路上,车夫跟我略微谈起过一些变化,现在这些变化都得到了确证。这个地方以前有祭拜者伴着熏香,在泥塑菩萨面前跪下来,或者不那么迷信地面向距离平原上的八角形城市有十里远的恒山顶峰,并不那么虔诚地跪下。而现在,这儿却聚着一群前来学习的孩子。他们不是简单地吟诵古老的儒家经典及其注释,而是开设了更新更广的课程,教师们都很关注新学问。车把式曾告诉我们,镇上有很多孩子,他们都在这庙里上学,所以有些街道空无一人。父母和年轻人都看到了良好教育的价值。
我们仔细观察了恒山庙的这个新起点,或者说地图上的名字——北岳行宫。它很和谐地位于这座城市小小南郊的南端,在郊区的边上。它和城市之间排列着密密麻麻的房屋,可是朝着山峰那个方向,乡村却很开阔。因此对离开这座庙的祭拜者来说,没有更多的东西可以吸引他们。在大门的上方是用大字书写的古老称号:
崇明广德宫
最里边的建筑物里有一座石碑,上面竖写着几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