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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第4页)

我大步流星地趟进传达室,一进屋就坐老谢的**。他放下报纸,把鞋穿好,问我出什么事了。我抬头看表,挥手叫他倒杯水给我喝。

他又问:“脑袋好点没有?听说您正歇病假呢,该安心在家静养才对,伤筋动骨还一百天呢。”我回口就是一句:“都觉着我请假,有空子可钻是吧,那不妨看看,到底谁脑袋有问题。”

老谢岁数长我两轮,听出这是邪火,便拍拍我肩膀,拿起洒水壶,院里浇花去了。

我喝一口水,就压一下肚子里的气,绷了足有半小时,一直盯着窗户外面。

一听叮叮咣咣的有车骑过来,我嗖地迈出门,见陈其正从对面,踩着脚蹬子滑步呢。

我挡在路中央,叫他站着。

他立刻刹住闸,把车推到我面前。

“屠经理,您都伤成这样了,还当班呢,真是爱岗敬业的好楷模,值得学习。我有事情,着急回家,下回注意,一定不再骑着车出大门了。”

“你上班怎么就没这么着急过?”

陆续有人围过来,看他,也看我。

他收起笑模样。

“怎么了弟弟,头上挨这么一下,打傻了?心里有火,也不该冲我撒吧。你这算工伤,医药费营养费,杨越钧得管你,跟他要去。”

我反倒笑起来。

“也是,这方面你是行家,不过,今天我想先跟你学另一手。布袋子里装什么了,沉成那样,你还握得稳车把?”

他干脆把车支子撑好,把袋子摘下来,绕在手腕上,两手一背,一言不发。

“够吃吗,要不回家再来一趟?要不,我帮你叫辆车?”

几个刚吃过饭的女服务员,想去逛街,见这阵势,也躲到一旁。我仔细看他背后的手,四个鱼头倒立着,将袋子拱出一个山头。“是你拿出来给我,还是我叫人,帮你拿出来给我?”

陈其鼓着腮帮子,两眼如钉子一样,戳住我。这时,我才意识到,我把话全说满了,进不能进,退不能退。

————

正是一发不可收的节骨眼,有个大足块拨开人群,挡在我俩中间。

“干什么,光彩吗?有梁子找没人地方说去。屠经理,咱们也没有开除这一说,你下令吧,给处分还是送派出所?屠经理,得饶人处,且饶人,大庭广众的,好歹你管他叫一声师哥,哪有这么绝的!”

“老二,你也是,国有国法,店有店规。屠经理刚在会上明确说过,凡事要先和他打招呼,你听进去了吗?师兄弟间的,为这个撕破脸,值当吗?”

冯炳阁故意不看我,不看我那张哑然无对的脸,他像拳击台上的裁判一样,两只手分别搂住我和陈其的脖子,仿佛今天胜出的那一方,该由他举手决定。他不举,就不会有谁输,有谁赢。我转念一想,其实也正是这么回事。

后来,老谢把人群轰散了,冯炳阁才把脸转向我。

“屠经理,教育教育得了,你觉着呢?”我看着他,险些给气乐了。

他又对着陈其讲:“写检查,深刻检查,再犯,别指望我还帮你。”

陈其依旧梗着个脖子,面无惧色,好像搭他肩膀上的,是刀。

————

晚上,我想照一眼院南的筒道,那里摆着许多烟囱皮,我想找人清走。

我用脚拨开一块斜落着的不锈钢板,发出刺耳的轰轰声,百汇在那里叫:“谁闲的?”

看他双手攥一本薄册子,蹲石台上。我问:“你怎么在这解大手?”他认出是我,继续埋头看他的。我凑过去又问:“什么好东西?把你魂儿都勾走了。”他嘟囔着:“该换季了,出的新菜单,想抄下来背熟。”我看他手里,不光有菜单,又去伸手抠。他死死攥着,我说:“你不松手是不是,我撕了?”没想到他顺势拍到地上,说:“撕了反倒干净。”

我见是本小书,认出“中国名菜谱”五个字,又去翻。曲园饭庄、仿膳,跟着就是万唐居的宫廷烤鸭,杨越钧、葛清、屠国柱、曲百汇。我摇着他的肩膀说:“一定要开表彰大会,要大办,这可是部里编的书。你真对得起这个姓,曲线救国。”他夺走了书,苦笑着说:“谁看得上这咬文嚼字的玩意,菜谱厨子嘛,都传遍了。”我问:“你们组的人这么说你?”他垂下头。我说:“我找他们去。”他说:“哥,你可别把我也连累了,刚跟陈其闹那么大笑话,不嫌寒碜吗?”

我把指头伸到自己脸前问:“我?”他说:“还能有谁,你上上下下问一问,不从店里顺点东西回家,都觉着亏了。这种事,你也抓?你逮二师哥的现行,开张至今,这是头一例。”我说:“照你意思,反倒是我错了。”他闭上眼睛,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随便你怎样想,我也是为你好。他顺黄鱼,你抓,下回有人,想个更隐蔽的法子,顺鲁鱼,顺鲍鱼,你也抓?”

我干站着,无话可说。他翘了翘嘴角说:“我不比你们,有这本书,就能找师父,让他跟齐书记说情,把我调组织部。”我揪着他后脑勺的头发说:“考级时我跟着你,等证书拿到手里,奖金一调,谁还叫你菜谱厨子。”他勉强地点着头,我又说:“你这么聪明的,全店也找不出第二个,调组织部这种话,别再提了。”他说:“你又忘了还有个小师弟,这小子才叫真聪明,不仅把他那组的师傅,拍得溜光水滑,还嫌学得不够,自己托关系,在右安门侨园饭店,兼了个夜班,白干。就为偷手艺,三班倒,你说他是不是人小鬼大。”

————

那天,小邢熬了一袋豆羊羹,叫我喝。

“有位在益华食品厂做审计的姐姐,送我的,里面是葛粉和琼脂,甜,还不长肉。”她先把碗捧到自己嘴边,试温度,又捏出两块烤蛋糕,让我就着吃。

我没有胃口,就把百汇那一席话,讲给她听。问她:“店里的人怎么说我,也是不嫌寒碜?”

她本想笑,却捂住嘴,将刚吃进的那一口咽下去。

“讨厌,刚从王府井买的花衬衣,脏了你给洗?”她的手托在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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