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你的所有创造物,
尤其是高贵的女主人,
太阳妹妹,
她每天用光赠送我们白昼。
她的美丽,
在光辉中容光焕发:
你的象征,至高者!
他坚持要我把《太阳颂》抄给他:“我们是太阳之子,应该时时听听太阳的颂歌。”
我们一瓶接一瓶地喝酒,他一首接一首地唱歌,其中有我非常爱听的《黑眼珠》《巴娜玛柯》《古丽塔扎》。他的声音已经苍老,但那苍老的声音十分独特,充满了真情,透露出爱情之歌的恒久魅力。我是第一次听一个老者唱这样优美的情歌。我感到唱着情歌的他一点也没有衰老。他歌唱时显得那么年轻,眼里一直噙着动情的热泪。
之后,我给他朗诵了德国作家E。凯斯特纳的诗歌《依然是老猴》,他听完后,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说得太好了,我那两个城里的儿子就是这样——如今他们坐在供暖的屋里,跳蚤跑了。他们坐在电话机旁,但声音还是那样,完全像当年在树上。”
我们成了忘年交。他也是我在塔什库尔干最年长的朋友。那天送他走时,他突然有些伤感地说:“可惜我年纪太大了,不能与你长久地交往。”
我说:“你说不定比我还能活呢。”
他认真地摇摇头,说:“没什么,死后没了这肉体的累赘,灵魂就更加自在了。”
他说着,敏捷地上了马背,见我露出担心的神情,就笑笑说:“鹰翅在雄鹰诞生之前就与天空相配,马蹄在骏马出生之前就与草原在一起。我嘛,我这腿在我出生之前就与马背搭配着,你放心吧!”说完,双腿一夹马腹,马儿就载着他跑开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也无法与这个游牧者联系。两年后我又一次到帕米尔高原旅行,我想我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他,打听了半天,得知他刚去世不久。
他刚好活了90岁。
我找到他的儿子,他儿子告诉我,他父亲曾去看望过我两回,我都不在。我给他抄的《太阳颂》,他只要一见到识字的人,就会让别人为他朗诵,后来,他自己就记住了。
去世的前一年,有一天他骑上马背,发现自己在光马背上坐不住了,就跳了下来。他对儿子说:“我要有马鞍才能骑马了,我该喝我朋友送给我的好酒了。”他喝了我送给他的酒,但他发现,因为他已骑惯了光背马,鞍子并没有给他什么帮助。他又把鞍子收了,仍骑光背马,但已不能让马快跑。他的心情从此变坏了。有一天,他从草原上骑马回来,十分平静地进了帐篷,喝了一杯酒,就坐在毡子上,就那样坐着,去世了。
我去了他的麻扎,为我的朋友——这位自由的骑手,按我自己的方式敬了三杯酒,然后为他朗诵了他喜爱的《太阳颂》。
准备离开他时的那个静穆的时刻,我仿佛听见从远处传来了他饱含真情的情歌声:
你是群芳之冠,百花与你相伴,
奇花异草把你娇艳的姿态迷恋,
想起你的容颜,花园在我眼前呈现,
美丽的人儿啊,别再用利剑戳伤我的心田,
我这可怜人为追求你早已凋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