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律师说,即便文中全真,案情也是挂在“极其严重”的边儿上,行政处罚避免不了,但成元毕竟做过沟通,大概率不至于入刑,就是罚款高低而已,最差加上行业禁入。
周霄隔着手掌呼出口气,蓦然想起律师最后的话:“只要别有什么干扰因素。”
他眉峰不自觉地揉皱,原本以为只是句免责的后缀,却不想……
他不敢深思那干扰因素是什么,却仿佛看到双乌黑的手,很像他自己的手,在无数执拗的拉力下,还是把一切推下了悬崖。
周霄弓背弯身,手肘撑着膝盖,发丝低垂。就那么静静地,待了好久。
桌上透棕的烟缸中几缕残灰,早就冷透了,有种干瘪的寂寥。
第二天,周庭的律师联系了他,说见面聊聊。
周霄自沙发上起身,用凉水冲了把脸,拿起快要没电的手机上了车。
这天路况出奇的不好,律师那边又临时有会,两人便在电话里说了起来。
那端的意思是,这种案件崔成川作为控制人肯定责任最重,周庭身份是高管,最多属于参与实施,争取负个次要责任,如果能证明是受了诱骗或胁迫,则能争取更多轻判。
“监管那边的罚款你尽快交上,”律师的声音传出蓝牙,“认错态度很重要,其他的我申请面见当事人,听听周总怎么说。”
“好……”周霄沉沉应着,找了个出口拐上辅路,在道旁的临时车位上停下。
“我爸这个,为什么会移送刑事?”他撑着方向盘,问出了最后的问题。
对面律师轻叹:“按说,是不至于。但舆论压力太大,上面也要应承民意,又正赶上新《证券法》颁布,市场都在等着看尺度。”
周霄眼中暗如滴墨,指节在攥握中绷紧着:“您什么时候会见?叫上我。”
“好,定了时间我告诉你。”
周霄嗯声,电话挂断,他拿起充到一半的手机。
首页上一排留言,各种@,周霄抬指下翻,隋昕的那条夹在其中,他一眼就看到了,指节却在那红点上微顿,不知为何目光忽闪,接着转了手,滑出界面点开银行软件。
周霄刷脸进入账户,里面还是不多的那些余款。
他给为办理抵押贷款的银行去了电话,对面一查,说款已经批了,估计今明天就能到账,让他再等等。
周霄静了几秒,轻问:“我那个房子,可以再多贷一些吗?”他之前只想着还吴总的钱,所以只申请了100万。
银行经理一滞,想想说:“应该可以,你那房子地段不错,现在只押了15%不到,你想贷多少?”
“你们封顶是多少?”周霄直接问。
那端让他稍等,片刻回说:“理论上是50%的抵押率,怎么也能贷出小600万,但是需要你的还款能力配套,我看了你交的资料,根据目前的收入流水……最多做到400万,两年。”
周霄缓缓吸气:“好的,知道了,我考虑下。”
“嗯,”对面愉快着,“有需要联系我,你这等于办过抵押手续了,再申请额度放款很快的。”
“好。”周霄轻答,挂了电话。
他白往城里折腾一趟,又堵着开了回去。
然而车到门口,原本清净的别墅前站着几个人。
周霄停车入库,下来时淡淡叫了声:“表姑。”
周家从他爷爷这辈,三代都是独子,这几人是他姨奶奶家的长辈,算是偶尔走动的亲戚,可这几年奶奶搬去郊区躲清静了,见的也就少了。
周霄走到近前,将几人让进屋里。
对方坐下喝了口水,略略焦虑着问:“周霄,你爸那边怎么样,听说协助调查了?”
这些人消息倒快,平时也不见怎么关心,遇到事情,反应却极其神速。
“是,”周霄答,淡看对面。
他表姑和两位叔叔相互看了眼:“那想办法了没有啊?你爸被罚款那么多,成元股票又跌成那样,后边会不会退市啊?”
那种会心的着急让周霄想到,这几人好像在上市前从他爸手里要过股份,周庭开始不想给,后来还是奶奶出面,才没办法地签了个协议。
“不知道。”他摇摇头,“成元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我爸请了律师,等我见到他后再跟您们说吧。”
他冷着脸,所以这几人关心的只是股票和钱,与他爸半毛钱关系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