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贺说:“嗯,孩子的事情你多费心吧,我这正经事情还忙不过来呢,反正你的工作也没有我忙。”孙小婉看到杜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情很沉重。眼前的这个丈夫现在心里只有事业,只有官职,只有权力,他已经忘记了身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甚至蜕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政治机器。孙小婉不知道这对她来说是福是祸,她的心感觉空落落的。
这天上午,杜贺正在基层检查道路施工情况,忽然接到了孙小婉打来的电话,杜贺在工地隆隆的机器轰鸣声中接起了电话:“喂!有事吗?”杜贺隐隐约约听到孙小婉说:“我在小飞的学校呢,他最近表现很不好,已经有3门考试不及格了,如果再有一科,将会被学校劝退的……”听得出孙小婉在电话里很焦急,声音都变成了哭腔。
杜贺大致听明白了孙小婉的意思,由于说话不是很方便,就说:“我在下面检查工作呢,你晚上把小飞带回家里,我有话要亲自跟他说。”
杜贺撂下电话之后,心情突然不好起来,他没想到儿子这么不争气,什么都给他安排得好好的,他却总是给自己添乱。
杜贺决定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地教训这个小兔崽子一顿。
晚上回到家里,杜贺怒气冲冲地推开家门,杜小飞此刻正在房间里打游戏,跷起那二郎腿,将音箱开到最大声,正叮叮当当地拼杀着,丝毫没有注意杜贺已经走了进来。
杜贺一看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心想学习成绩都弄成这个样子了还有心情打游戏,所以上去就是一脚,扑通一声将杜小飞踹坐在了地上。孙小婉听到响声从卧室里出来,见状赶紧上前拦住杜贺道:“你这是干什么啊,有话好好说不行吗,干吗动手打孩子?”杜贺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抓起鼠标键盘,使劲砸到了杜小飞的身上,嘴里大骂道:“我让你玩,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我什么都给你弄得好好的,你却不让我省心,看我不打死你。”杜小飞也被父亲的举动吓坏了,歪在地上低着头不说话。
杜贺继续训斥道:“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逆子,把你送进大学容易吗,又是托关系又是找人,你却不好好学,你说你能对得起谁?”杜贺越说越气,伸手还要打,孙小婉见状赶紧拽着杜贺,哭着说道:“你有话能不能好好说,要么就不管,一管就要动手,哪有你这样教育孩子的。”孙小婉心疼儿子,那眼泪一双一对地流了下来。杜小飞见妈妈护着他,也不服软,歪着脑袋说:“妈,你撒开手,让他打好了,打死我更好,反正他横竖都瞅我不顺眼。”
孙小婉说:“你就少说两句吧,死犟死犟的,一点都不会看大人的脸色,就不能跟你爸服个软?”
杜小飞听母亲这样一说,一瘸一拐地从地上爬起来,坐到了沙发上。居然很认真地对杜贺说:“爸,你要打我也可以,可是你能不能先平心静气地跟我谈谈。”
杜贺没想到儿子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就说:“好啊,跟我谈什么,你说吧。”
杜小飞说:“爸,你觉得你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吗?”
杜贺被杜小飞问愣住了,回答道:“我怎么就不是合格的父亲了,我供你吃供你穿,现在又供你上大学,难道我还不合格?”
杜小飞说:“你以为这样就合格了?可我想要的不是这些。”
杜贺惊讶地问:“那你想要什么?”
杜小飞流着泪说:“我想要的是你能像别人的爸爸一样,关心我、爱护我,跟我在一起。可是你问问你自己,这么多年你陪过我几次?你总是借口工作忙不理我,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杜小飞的话句句撞击着杜贺的心。是的,平心而论,他对儿子的关爱太少了。别人一家三口都其乐融融,而他却更多地浸**于官场之中,整日忙于应酬,对家庭的照顾少之又少。
杜小飞说:“当然,我也理解你,男人忙事业这并没有什么错,所以,很多时候我和妈妈并没有责怪你什么,但是你也不要按照自己的标准来要求我好吗,我也有自己的生活。爸,实话跟您说,我不想上学了。”
杜贺惊讶地问:“你不想上学,那你想要干什么?”
杜小飞说:“我想开公司,当老板。爸,恕我直言,我认为现在上学没用,这个社会什么都得靠关系,什么都得靠权力。有了关系,有了权力,就什么事情都能摆平。如果没有这些,就是毕业了也一样会找不到工作,那书读了也是白读。我想这点你在官场应该比我更清楚。”
杜贺很惊讶,没想到儿子小小年纪就把这个社会看得这么消极,赶紧纠正道:“你怎么会这样认为,这个社会无论到什么时候还得靠真本事,没有真本事迟早会被淘汰的。小飞,爸爸要给你一个忠告,不管怎样,你要多学一些东西,保证顺利地毕业,到那时你再想创业爸爸一定会帮你。”
杜小飞哭丧着脸说:“可是我真的已经等不及了,我真的希望早一天毕业,现在的大学生活简直是枯燥至极。”
孙小婉也上前安慰道:“儿子,你就听你爸的吧,他都是为你好。不要着急,一步步慢慢来,有爸爸妈妈在,你的所有愿望都会实现的。”
杜小飞这才不情愿地点点头。
晚上,杜贺和孙小婉躺在**怎么也睡不着,夫妻两个偷偷地进行着交流。孙小婉忍不住说道:“我真不希望儿子像你一样,一辈子被名利所累,可他现在明明已经有向这方面发展的趋向了。”
杜贺说:“话也不能这样说,男子汉嘛,有点雄心抱负也好,如果他能像我这样倒也好,就怕他达不到我这种程度呢。好了,睡觉吧,咱们想的再多也是瞎操心,有些事情并非你我所能左右得了的,他的命运怎样自有天注定,我看还是顺其自然的比较好。”
孙小婉翻了一下身,背对着杜贺说:“反正我不希望他像你一样走仕途,让人担惊受怕的,倒不如找一个安分稳定的工作,一辈子衣食无忧也就够了。”
杜贺现在是越来越深刻地体会到了权力的重要性,以前当处长时,别人对他已经比较尊重。后来当上了副局长,别人更是对他高看一眼。现在他成了交通局的二号人物,别人对他简直是卑躬屈膝。在整个交通局,除了一把局长史云忠之外,就数他说的最算了。在机关工作过的人都知道,什么叫官大一级压死人,下级对上级的服从是无条件的,无论什么事情,一旦领导拍板了,作为下级就得服从。正因为这样,才导致了领导权力的绝对权威性,所以很多人会看领导的脸色行事,只要领导做出的决定,错的也是对的;只要是领导放出的屁,臭的也是香的。
杜贺自从当上了这个二把手之后,在他面前溜须拍马的人越来越多了,杜贺也是一个有自己的处事原则和底线的人,虽然他不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但是想轻易突破他的心里防线也并非什么容易的事情。很多时候,杜贺还是拿捏得很好的,轻易都不给人面子。如果是他看不上眼的人,就是好话说尽,拿一座金山摆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为所动。
杜贺在继续保持着他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工作作风。这天,他到下属的市公交学校视察,当学校的领导汇报完工作之后,杜贺还是从中发现了一些教学管理上的漏洞,联想到儿子杜小飞在学校的表现,杜贺心想,要不是因为学校对学生的德育工作抓得不严,也不至于杜小飞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所以作为学校还是负有一定责任的。杜贺将一腔怒火全都撒在了交通学校身上,也活该这个校长倒霉,虽然杜小飞的学校他管不着,但这个公交学校归他管,于是他把学校的校长和书记叫来,一顿狠批。杜贺说:“学校的主要任务是教学,不是搞经营,你们却把创收当成成绩,如果单纯为了创收,我们还办学校干什么,我看不如直接改成商场算了。”
那校长和书记听了杜贺的训斥,冷汗都下来了,大气都不敢出。发了一通火之后,杜贺扔下一句话:“你们赶紧研究一下怎么整改,究竟采取哪些措施,想好了再跟我汇报。”说完之后,杜贺头也不回地走了。
杜贺这一走,学校的领导们可就慌了神,尤其是校长和书记,赶紧研究究竟采取什么措施才会让领导满意,思来想去也没弄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无外乎是加大投入,加强管理,抓好落实之类的点子。这校长和书记们也深知为官之道,想想还是走一些旁门左道吧。当晚就备了厚礼,敲开了杜贺的家门。
有些事情可能在公众场合不好说,但是真正到了家里,门一关就不一样了。杜贺见校长和书记来了,虽然白天发了脾气,但依旧还是很客气的。让座倒茶之后主动为白天的事情打了个圆场,说:“白天我的话可能说得重了些,你们也别介意,但是学校的管理不容忽视,现在社会上对我们的公交学校整体评价很差,你们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那校长和书记赶紧点头:“嗯,杜局长批评得是,我们的工作还不到位,我们已经研究出了整改办法,这里是相关材料,请您过目。”说完,将那准备的材料递了过去。
杜贺接过材料大致地看了一遍,点头说道:“制度和措施看起来比较可行,但重点还是要抓好落实,有些东西不是制定出来摆在那里的,一定要执行下去,尤其要加强对学生的管理,要把学校的教学质量搞上去,特别是在毕业分配环节上多下下功夫,确保学生毕业后能找到一份好工作,这样下去就会进入良性循环,对我们的今后办学有好处。”
那校长和书记连连点头答应道:“嗯,您说的是,我们回去之后一定按您的指示,认真抓好落实,认真进行整改。”说完之后,他们拿出准备好的信封,里面有5000块钱,放到了茶几上,说:“我们第一次到您的家里来,也没准备什么礼物,一点意思不成敬意。”杜贺看了一眼信封,立即就变了脸色,说:“扯这个干什么,赶紧拿回去!”说完就把那信封拿起来,硬塞回那校长和书记手里。那边校长和书记执意要给,这边杜贺却执意不收,推来搡去的几个回合,眼见着杜贺都有翻脸的意思。那校长和书记看杜贺是真不想收,最后只得将那钱揣了起来,尴尬地说:“时间不早了,那我们就不打扰杜局长了,有事您就打电话吧。”说完起身告辞走了,杜贺一直将他们送出门外,嘴里说道:“只要将工作干好就行,不要想着这些旁门左道。”那校长和书记听了,羞红了脸,讪讪而归。
杜贺越来越发现自己对赌挺有瘾的,如果一个月不玩就会很想。自从李志民退休之后,打麻将的人少了,杜贺就觉得日子过得很无味。在这种情况下,一般彭富贵约杜贺打麻将的时候,杜贺都不会推辞,因为跟彭富贵在一起玩,单位的同事们都不知道,不会引起大家的非议。另外,彭富贵他们打的大,动辄10万8万的输赢,玩得也比较过瘾。自从杜贺当上了二把手之后,麻将也随之升了一级,原来两三万一场的输赢就觉得不小了,现在10万8万的输赢都不在话下。
这天又是周日,彭富贵又给杜贺打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三缺一。杜贺问都有谁,彭富贵说:“还能有谁,胡斌和鲁强呗。”杜贺恰好手头上没事,就说:“好啊,好些日子没打了,正好手痒呢。”彭富贵说:“那多带些钱过来,免得不够输。”杜贺呵呵笑道:“钱绝对不是问题,就怕你没本事赢去。”
见面后,这次几个人约定打500元一个子的。谁也不知道杜贺犯了什么邪劲儿,开牌后就不顺,一把都不和。而彭富贵和胡斌他们却接连和大牌,不仅如此,他们还不时地有电话打进来,几个人一边接电话一边打牌,居然还两不耽误。后来杜贺实在受不了,就说:“如果你们再接电话我就不陪你们打了,要么就专心点嘛,把手机关了,影响心情啊。”几个人嬉皮笑脸地说:“好好好,谁再有电话都不许接了啊!”正说着,又有手机响了起来,大家一看,居然是杜贺的。杜贺有些尴尬,几个人笑笑说:“接吧。”杜贺一看是儿子杜小飞打来的,就接了起来。杜小飞在电话里说道:“爸爸,你在哪儿呢?我想跟你借一些钱用。”杜贺问:“用钱干什么?”杜小飞说:“我们学校门口正好有一家饭店出兑,我想把它兑下来,好好装修一下重新开业,肯定能赚钱,你不知道现在学生过生日的有多少,如果好好经营那饭店的生意一定会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