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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第2页)

“就是……您见过她的……”

“我明白,我很明白,您对她很……您怎样梦见她的?她当时是什么样子?不过,我并不想知道这个,”她忽然愤愤地说,“您不要打断我的话……”

她停了一会儿,似乎在那里聚精会神,或者努力消除满腔的恼恨。

“我请您到这里来,是为了这样一件事:我想向您提出,要您做我的知己朋友。您为什么忽然这样死盯着我?”她几乎很恼怒地补充说。

这时候,公爵果然在仔细地打量着她,发现她的脸又通红了。在这种情况下,她的脸越红,她越是生自己的气,在她那明亮的眼睛里更是表露出这一点来。平常的时候,只要过上一分钟,她就一定把自己的怒气发泄到对方的身上,也不管那个人有没有错;她要开始和那个人发生口角。她知道而且感到自己的粗野性格和喜欢害羞的脾气,平常不大参加谈话,比两个姐姐沉默一些,有时甚至显得过于沉默了。当她非开口不可的时候,特别是在这种微妙的场合,她便用特别傲慢的神情,仿佛带着挑战的样子,开始讲话。她永远会预感到什么时候开始脸红,或者什么时候就要脸红。

“也许您不愿意接受我的提议吧。”她傲慢地看着公爵。

“不,我愿意的。不过,完全没有这种必要……也就是说,我怎么也想不到您应该做这样的提议。”公爵露出惭愧的神情。

“那么,您是怎么想的?您以为我请您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事情?您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您也许认为我是一个小傻瓜,我家里的人都这样认为,是不是?”

“我不知道他们认为您是个傻瓜,我……我并不认为您这样。”

“您不认为吗?这是您非常聪明的地方。您很会说话。”

“在我看来,您有时是很聪明的,”公爵继续说,“您刚才忽然说出一句很聪明的话。您谈到我对伊波利特表示怀疑的时候说:‘单凭一个真理,所以并不公平。’我要记住这句话,仔细想想。”

阿格拉娅忽然快乐得脸红了。所有这些感情,在她的心里异常公开地,而且特别迅速地变动着。公爵也高兴起来,望着她,快乐地笑起来了。

“您听着,”她又开始说,“我等您很久了,想把这一切都告诉给您听。从您寄给我那封信的时候开始,甚至在这之前就等候着……昨天我已经讲了一半。我认为您是最诚实最可靠的人,比一切人都诚实而可靠。如果人家说到您的脑筋……也就是说您的脑筋有时出毛病,那是不公平的。我是这样想,而且和人家争论。因为,您的脑筋虽然实际上有毛病(当然,请您不要生气,我这是从最高的观点来说的),但是在大事上,你要比他们大家都好,他们大家连做梦也没有梦到过这样的聪明,因为聪明有两种:一种是大智慧,一种是小聪明。对不对?对不对呢?”

“也许是这样的。”公爵勉强地说道,他的心直跳,身上哆嗦得很厉害。

“我就知道您会明白的,”她郑重其事地说,“施公爵和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怎么也不明白有两种聪明,亚历山德拉也不明白,但是您想想看:maman倒明白了。”

“您很像伊丽莎白·普罗科菲耶夫娜。”

“怎么会这样?真的吗?”阿格拉娅感到很惊奇。

“确实是这样。”

“我谢谢您,”她想了一下,说,“我很高兴自己像maman。您一定很尊敬她吧?”她补充了一句,完全没有觉察到这句问话有多天真。

“很尊敬,很尊敬。您马上就明白这一点,这使我感到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因为我看出人家有时……笑她。但是,现在您且听要紧的话:我想了许久,最后终于选中了您。我不愿意家里的人们笑我,我不愿意人家认为我是小傻瓜,我不愿人家取笑我……这一切我立时都明白了,我一口拒绝了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因为我不愿意人家不断地想把我嫁出去!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逃离家庭,我选中您,是为了要您帮我的忙。”

“逃离家庭!”公爵喊道。

“是的,是的,是的,逃离家庭!”她忽然喊道,暴怒起来,“我不愿意,我不愿意他们永远逼得我脸红。我不愿意在他们面前,在施公爵面前,在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面前,在任何人面前脸红,所以也就选上了您。我愿意和您把一切事情都说出来,甚至在我高兴的时候,说出那最主要的事情。另一方面,您也不应该对我有一点隐瞒。我想和一个人无所不谈,就像和自己一样。他们忽然说我等您,说我爱您。这还在您来到这里之前,而我并没有给他们看那封信;现在大家都这样说了。我愿意勇敢起来,什么也不怕。我不愿意参加他们的跳舞会,我愿意做点有益的事情。我早就想走了。二十年来,我被封闭在这个家庭里,大家全都想把我嫁出去。我十四岁的时候就想逃走,虽然那时还是一个傻瓜。现在我已经考虑过一切,等候着您,向您打听国外的一切情形。我连一座哥特式的教堂都没有看到过,我想到罗马去,我想参观一切的科学研究所,我想到巴黎去求学;最近一年我一直在准备功课,读了许多书,我把所有的禁书都读过了。亚历山德拉和阿杰莱达什么书都读,她们可以读,我却不被允许,他们监督着我。我并不想和姐姐们吵架,但是我早就对父母宣布,我愿意完全改变我的社会地位。我决定从事教育工作,我对您怀着极大的希望,因为您说过,您很爱小孩子。我们可以在一块儿从事教育工作,虽然不是现在,而是在将来,好不好?我们可以在一块儿做点有益的事业;我不愿意做将军的小姐……请问,您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吧?”

“哦,完全不是的。”

“这很可惜。不过我想……我怎么会这样想的?您反正会指点我,因为我选中了您。”

“这真是离奇得很,阿格拉娅·伊万诺夫娜。”

“我要,我要逃离家庭,”她喊道,眼睛又闪出光,“如果您不同意,我就嫁给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我不愿意家里认为我是一个讨厌的姑娘,然后胡乱地指责我。”

“您发疯了吧?”公爵几乎从座位上跳起来,“他们指责您什么?谁指责您?”

“家里所有的人都指责我,母亲、姐姐、父亲、施公爵,甚至那个讨厌的科利亚!他们即使没有直说出来,心里总是这样想的。我当他们的面说过这一点,对父母都讲过。Maman病了一天;到第二天,亚历山德拉和爸爸就对我说,我自己不明白是在胡说八道,自己不明白是在说些什么话。我当时很直率地对他们说,我已经明白一切事情和一切话,我已经不是小孩子,我在两年以前就特地读过PauldeKock[61]的两部小说,为的是了解一切事情。Maman一听见我的话,几乎晕过去了。”

公爵的头脑里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他盯着阿格拉娅,微微一笑。

他甚至不敢相信,坐在他身边的,就是曾经那么高傲而轻蔑地把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的信读给他听的那个姑娘。他弄不明白,这位傲慢的、冷若冰霜的美人,怎么竟会变成一个孩子,甚至现在还的确听不懂所有的话的孩子。

“您以前一直住在家里吗,阿格拉娅·伊万诺夫娜?”他问道,“我的意思是说,您没有上过中学或大学吗?”

“我从来没有去什么地方,我一直待在家里,像被封闭在瓶子里一般,将来就直接从瓶子里出嫁。您为什么又笑了?我觉得您大概也在笑我,和他们一个鼻孔出气。”她紧紧皱起眉头,补充说,“您不要惹我生气。我就是不生气,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呢……我敢肯定地说,您到这里来的时候,一定相信我是爱上了您,我是约您来幽会的。”她很恼怒地说。

“昨天我的确担心这一点,”公爵很坦白地说(他露出很窘的样子),“但是,今天我相信您……”

“怎么!”阿格拉娅喊道,她的下唇忽然哆嗦起来,“您担心,我……您竟敢以为我……天哪!您也许怀疑我唤您到这里来,为的是把您引上钩,好让别人撞见,强迫您娶我……”

“阿格拉娅·伊万诺夫娜!您怎么不害臊呢?您那纯洁天真的心灵里怎么会产生出这种龌龊的念头来?我敢打赌,连您自己也不相信您所说的每一句话……您根本不知道您在说什么话!”

阿格拉娅坐在那里,不敢抬起头来,似乎害怕自己所说的话。

“我完全不害臊,”她喃喃地说,“您怎么知道我的心是天真的?您当时怎么敢把情书寄给我呢?”

“情书?我的信是情书吗?这封信是极恭敬的。这封信是在我一生最苦痛的时刻从我的内心流出来的!我当时想起您,好像想起一种光明……我……”

“好了,好了。”她忽然打断他的话,但是口气和以前完全不同了;她露出非常后悔,甚至恐惧的样子。她把身体俯到他旁边,仍然竭力不去直视他;她想触碰他的肩膀,为的是更加恳切地请他不要生气。“好了,”她又补充了一句,显得十分惭愧,“我觉得,我使用了很愚蠢的话语。我这是……为了试探您一下。您就当我没说吧。如果我得罪了您,请您多原谅。请您不要这样逼视着我,请您转过身去。您说这是很龌龊的念头;其实,我是故意这样说的,想要刺激您一下。我有时害怕我想要说的话,可是我会忽然说出来。您刚才说,您在一生中最苦痛的时刻写了这封信……我知道这是怎样的时刻。”她眼睛看着地上轻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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