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笑。”八方星火(二十一)节度使麾下的军队本非魔修一样生性嗜血,好勇斗狠,非要和人争斗出个生死之分来才觉得快活。他们见为首节度使被沈溪所杀,哪怕是沈溪见上去已是到了极限,随便来个三岁稚童就能将他打倒在地,仍然不免有诸多顾虑。比如说,倘若在攻城的时候,万一不幸有个一二死伤,将来的抚恤照慰金,该落在谁的头上。又比如说,就当作是成功攻下这座镐京城,那么将来含元殿龙椅上坐的该是谁,万一在这过程中站错位置岂不是很惨。这么七想八想之下,军队军心散乱,竟然是主动萌生了退却之意。不辞书院的学子从书上看过多少几千年的明争暗斗,勾心斗角?对军队之中兵士想法,不说是如肚子里的蛔虫,也可是一清二楚。多年书院中吵架吵出来的默契,使书院学子在交换几个眼色的时间中意见达成一致。虽说很想打,教他做人一回,奈何眼下形势已是意气用事逞能的好时候,还是以言语动摇军心,让他们自行退却为妙。学子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转眼之间已经在腹内谱写好一篇起承转合丝丝入扣,情真意切动人至深的范文。只是未等任何人有所动作,双方皆见着城门口并肩行来一双人影。看似是缓步悠然而行,实则走得很快,几乎只是在一眨眼之间,那一双并肩人影就从三里之外过跨过节度使军队的重重铠甲,来得城门口前。节度使为轻车简行的缘故,仅仅带了数万军队,却皆为精锐,个个以一打十,甚至更有不少入道的修行者,却眼睁睁地看着两人飘然而过,连略微阻上一阻两人脚步都未曾做到。沈溪见到他们两人眼前一亮,招呼道:“圣人,谢兄,是我本领有限,不足守卫镐京城,累得两位还要为我收拾残局,委实心中有愧。”“沈兄此言差矣。”谢容皎轻轻摇头,“莫非我们还要推来让去一番,让我说我才该心中有愧,因为我没能守护好九州,所以累得沈兄见到如此地步?”他言语之间是贯来毫不遮掩锋芒,一针见血的直白样子。两人相视着笑了起来。沈溪从善如流向他一拱手:“谢兄说的是,是我客套太过,反失了真心相交之感,还要多谢谢兄出言点醒我。”说来好笑。两人一个直白清冷,疏于文饰,另外一个却是再温文有礼不过的翩翩君子,素来婉转,从不肯恶言相向,却能做真心相交的友人。或许是因为一直白一婉转,却皆不失一片赤诚的少年心性。见到友人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尤其是在大劫过后见到友人平安无事,则远要令人高兴得多。比如谢容皎和沈溪现在。而城外压着的数万军队,自然被谢容皎放心地甩手给江景行去解决。打瘫数万军队不见得有多难,然而在打瘫数万军队之后,该如何一一将数万军队中每一个人妥善解决,江景行光是想一想,就恨不得立即化身回雪山山巅去和摩罗再打上三百回合。相比起来简直省心省力不能更好。早知道要面对如此麻烦,该拉着阿辞一路往南去,避开镐京这个一不留神被滚一身洗都洗不掉毛的麻烦地方。谢容皎和江景行一样,是个剑修。当然也是怀着惊人一致:要他去处理这数万军队,他宁可去再砍一次雪山乌云的粗暴想法。好在在场的并不仅仅只有剑修。谢容皎目光落在沈溪肩头,像是预见了未来几日沈溪会挑起如何磨人的重担:“对节度使军队的处置,镐京城中北周官员逃难去了一大半,剩下分调各地。我与师父并不熟读案牍,恐怕有失公正,想来是要将这棘手难题交与沈师兄了。”沈溪当然是一口爽快地应下。他身后有书院学子迫不及待搓手:“咱们读了那么多书,可不是为了平时在肚子里放着,骂人时候拿出来引经据典用的,就等着这一刻呢。”“可不是。”他的同窗跃跃欲试,“一想到我所学能真刀真枪派上用场,我兴奋得恨不得多吃两碗饭。”“看来咱们啊,今年是要在镐京城里过春节咯。”学子群然的笑声之中听不出半点年节之时飘零在外的凄凉无助。沈溪笑容渐渐勉强。大概是看到了哪个,为着一点对军队随便一个士兵处置上的细微一点偏移,恨不得把不择书院藏书楼搬空过来吵架到大打出手的地步,要自己为之调停的将来。光是想一想就令人不想活了,直接爬上镐京城楼一跃而下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