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的崩裂
从这件巨人的作品中解放出来,米开朗琪罗变得光荣了,支离破灭了。成年累月地仰着头画西斯廷的天顶,“他把他的目光弄坏了,以至好久之后,读一封信或看一件东西时他必得把它们放在头顶上才能看清楚”。
他把自己的病态作为取笑的资料:
“……
我的胡子向着天,
我的头颅弯向着肩,
胸部像头枭。
画笔上滴下的颜色,
在我脸上形成富丽的图案。
腰缩向腹部的位置,
臀部变做秤星,维持我全身重量的均衡。
我再也看不清楚了,
走路也徒然摸索几步。
我的皮肉,在前身拉长了,
在后背缩短了,
仿佛是一张叙利亚的弓。
……”
我们不当为这开玩笑的口气蒙蔽。米开朗琪罗为了变得那样丑而深感痛苦。像他那样的人,比任何人都更爱慕肉体美的人,丑是一桩耻辱。[218]在他的一部分恋歌中,我们看出他的愧恧之情。[219]他的悲苦之所以尤其深刻,是因为他一生被爱情煎熬着;而似乎他从未获得回报。于是他自己反省,在诗歌中发泄他的温情与痛苦。
自童年起他就作诗,这是他热烈的需求。他的素描、信札、散页上面满涂着他的反复推敲的思想的痕迹。不幸,在一五一八年时,他把他的青年时代的诗稿焚去大半;有些在他生前便毁掉了。可是他留下的少数诗歌已足唤引起人们对于他的热情的概念。
最早的诗似乎是于一五〇四年左右在翡冷翠写的:
“我生活得多么幸福,爱啊,只要我能胜利地抵拒你的疯癫!而今是可怜!我涕泪沾襟,我感到了你的力……”
一五〇四至一五一一年的,或即是写给同一个女子的两首情诗,含有多么悲痛的表白:
“谁强迫我投向着你……噫!噫!噫!……紧紧相连着么?可是我仍是自由的!……”
“我怎么会不复属于我自己呢?喔神!喔神!喔神!……谁把我与我自己分离?……谁能比我更深入我自己?喔神!喔神!喔神!……”
一五〇七年十二月自博洛尼亚发的一封信的背后,写着下列一首十四行诗,其中肉欲的表白,令人回想起波提切利的形象:
“鲜艳的花冠戴在她的金发之上,它是何等幸福!谁能够,和鲜花轻抚她的前额一般,第一个亲吻她?终日紧束着她的胸部长袍真是幸运。金丝一般的细发永不厌倦地掠着她的双颊与蝤颈。金丝织成的带子温柔地压着她的**,它的幸运更是可贵。腰带似乎说:‘我愿永远束着她……’啊!……那么我的手臂又将怎样呢!”
在一首含有自白性质的亲密的长诗中——在此很难完全引述的——米开朗琪罗在特别放纵的词藻中诉说他的爱情的悲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