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陛下,太后娘娘邀您稍后赴御花园一聚,太后娘娘说,今日裴朱姑娘也在。”
六安稍微提高音量,又重复了一遍,总算看到陛下的目光从案上的泥塑娃娃转移到自个儿身上。
不过,陛下表情有些微妙,仿佛,不太期待见到裴朱姑娘一般。
半晌,才听得陛下懒懒回到:“朕知道了,你先在殿外候着吧。”
六安退后,徐重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磨喝乐的头,无声道:“你先自己玩会儿,等朕应付完外头那群女人,再过来陪你。”
即使作为皇帝,亦有许多时候身不由己,譬如此时,在月令还未正式登场前,他还需要裴朱这张挡箭牌。当然,裴家父女那边,早已与他达成了默契。
此事过后,裴相的独子、裴朱的亲哥哥裴韬,便会自地方调回京畿,此人才知平庸,放在光禄寺这等无须多少才学之所,倒也无妨。
他一早便教过月令,人与人交往,最重要便是四个字——对等交换,他要裴朱替月令挡枪,便要对裴韬多加照拂,这一点,他以及裴家父女皆是心知肚明。
徐重感慨,不知不觉,他已默默为月令做了这么多……不过,她既是他的结发之妻,他如此待她,不是理所应当么?
好在,再过三日,便是与月令约好的一月之期。
徐重心道:她说过会遂我所愿,三日后,我便理直气壮地要她嫁与我,既做余千里的夫人,亦做徐重的皇后。
到那时,谁也不能指摘我二人是无媒苟合的奸夫奸妇,我与月令,便是这天底下最堂堂正正的夫妻。
徐重抖擞精神,从龙案后堂皇走出,气势如虹道:“摆驾,御花园。”
***
随着与余千里所约定的一月之期渐渐逼近,清辉越发忐忑,每夜在榻上辗转难眠,对余千里所欲之事,始终羞于细想。
平心而论,除了这一副尚属过得去的躯壳,她也没什么长处值得他图谋,可这世间貌美女子多如过江之鲫,凭他的相貌财力,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何苦单单在自己身上费时费力费心思?
余千里啊余千里,你到底是痴还是呆?
大抵是成日想着这桩难事、心绪不宁的缘故,这日晨起后,清辉一个不留意,竟自台阶上一脚踏空,只听得左边脚踝处传来“咯噔”一声脆响,随即,便是一阵钻心疼痛,顷刻间,左脚如同折断的柳枝一般,绵软无力。
幸亏茯苓反应极快,一下子回身扶住清辉,让她不至于摔倒在地,可这脚,已然是无法动弹。
“姑娘,我先将你抱回榻上。”
在清辉惊异的眼神中,茯苓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她一把抱起,脚步如飞地回到厢房。
将她安置在榻上,茯苓小心去除鞋袜,细细查看伤处,颇有经验道:“姑娘这脚,怕是有些日子不能行走了,不过您放心,我稍后便用凉井水为姑娘外敷,以缓解肿痛。”
“茯苓,你小小年纪,是如何晓得这些?”清辉才从茯苓天生神力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见她对外伤疗愈亦颇有见地,忍不住开口问道。
“受伤对于我来说,已是家常便饭……”茯苓话未说完,却见姑娘一脸认真地望着自己,眸色里有说不出的疼惜:
“余千里,便是如此待你么?”
茯苓心知姑娘误会了,赶紧解释道:“姑娘您误会了,主子一向待我极好,只是……在跟随主子前,茯苓和养父母在街边卖杂耍为生,故而时不时会受伤。”
此话一字不假,茯苓确实是七岁那年被主子偶然从街上发现的。
茯苓还记得,主子从养父母手中将她买下后,对她如是道:“小丫头,和我做一笔交换如何?即日起,我送你去山上习武,只要学会了武功,往后的日子里,你便足以自保。作为交换,你学成之日起,便得效忠于我一人,替我做事。”
听了他的话,茯苓毫不犹豫便点头答应,足以自保这四个字,对她来说太有吸引力,她再不愿像养父母那般,一辈子在街头卖艺……
“姑娘,主子对茯苓,真真恩同再造。”
茯苓抬手拭了拭眼角,忽地扬唇一笑:“姑娘,主子那儿有天底下最好的伤药,我这就托人给主子传信,让他来时为姑娘带上。这药,姑娘用得越早,好得越快。”
“茯苓,你等等——”
来不及出言阻拦,茯苓已瞬间消失在门外,清辉揉了揉酸胀的额角,复躺回榻上,望着头顶堆积的帱帷,默默攥紧了身下的锦衾:傻茯苓,今夜便是期满之日,我可不愿,在这个时候与你家主子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