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骄跑步很厉害吗,为什么一定要他报呢?”
方至就会瞬间变脸,垮着脸没好气地说道:“你懂什么,骄哥很厉害的,不只是学习。”
瞧见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方至便会重又扬起明媚的笑容,仿佛刚才的不虞不过是一时没把握好度的玩笑话。
比赛的人到齐了,各自站到各自的跑道上。裁判向上扬了扬旗帜,示意运动员就位,准备起跑。
旗帜向下一压,发令枪响,林骄腿部一发力便冲了出去。身旁的人都像离弦之箭,争先恐后得跑在队伍前头,林骄却是不慌不忙,稳稳地被夹在队伍中间。
两圈过后,前头冲刺的人渐渐乏力,跑步的频率渐渐慢下来,林骄却仍旧保持着一开始的步频和步伐,甚至只快不慢,渐渐超过了几个人。
三圈过后,林骄呼吸有些急促,却仍旧保持着呼吸的均匀和步伐的稳定,离第一名不过50米的距离。
肺部像是长时间高速运转的仪器快速升温,吸进去的空气带着丝丝缕缕的冷意,经过肺部后呼出的气却像是一团火。
口腔没由来得愈发干燥,呼吸间似乎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林骄却恍若未觉,只是渐渐地加快步伐,迈出的步子也慢慢变大。
加油声像是来自四处,在耳边嗡嗡地响,方至的打气声强势地缠着林骄,噼里啪啦地往林骄心中的那团火上浇油。
林骄看不见其他人,只是直直地盯着不远处奔跑的背影,看着他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直到变成一座小山。
他咬咬牙,呼吸愈发浑浊,大踏步越过了这座小山,像是一阵风。
赵煌只见一片白影从身旁飞过,有些诧异,当他看清身前人的背影时,这份诧异更是到了顶峰。来不及多想,赵煌便慌忙提速,毕竟终点已经不远。
可赵煌提速,林骄也是分毫不让,口腔内血气上涌,喉咙间似乎有股腥甜味。
林骄却置若罔闻,赵煌提速,他也跟着提速,一时赵煌在前,一会林骄领先,却总不过是半步之隔。
跑道旁的观众也跟着急了眼,爆发出的呐喊声一声比一身热烈,此起彼伏较着劲。
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消失在微陷的眼窝,终点旁拥挤的人群在林骄的眼中渐渐模糊。
他不再关注身旁的赵煌,只是憋着一股气,不断地加速、加速、再加速,像是一团烧得劈啪作响的柴堆,身体各个部件似乎在抗议,林骄却像个一意孤行的暴君,蛮横地驱使着这副并不壮硕的身躯。
在众人的欢呼中,林骄像是一阵壮烈的风,席卷过终点的红线,刚一过境,便烧尽了全部的生机,成为一片凋零的落叶,腿一软就像是要倒在暗红的跑道上。
任善眼疾手快地接住这片“落叶”,不让他落在地上,动作之快连自己也觉得诧异,却也并不打算深究,就像他莫名走到田径场一样。
万事随心,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不值得深究。
任善架着林骄罢工的身躯,才惊觉怀中少年轻得惊人,像是一片易碎的枯叶,一阵风便能带走,沉重的呼吸落在颈间,带着密密麻麻的战栗,却并不让人生厌。
林骄懒得去想任大公子为什么会来看自己的比赛,也懒得去想为什么接住自己的人是任大公子,而不是坚硬的塑胶跑道或者是慌乱的方至,只是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似乎有些分离。
双腿沉重得像是灌了铅,身体在自动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进入肺部有如刀割般疼。
灵魂却飘飘然,像是只快乐的鸟儿翱翔在广阔的蓝天,尾部岌岌可危地栓挂在沉重身躯的头部。
林骄两眼空空,只是凭着本能汲取着近处若有若无的清冽香气,期望它能冷却一下胸腔烦人的灼烧。
任善从未见过林骄此刻的模样,平日里的林骄沉默、平和却强大,像是高悬于天的月亮,如今却落在他的怀里,靠在他的身上,让任善生出一种林骄在依赖他的错觉。
任善的胸腔似乎被林骄火热的身躯烧得膨胀,竟然冒出丝丝缕缕的诡异满足感。
任善突然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喉咙微涩,估计是被林骄的体温蒸干了,话语间带着不易察觉的责怪和心疼。
“为什么这么拼命呢?”
赵煌是体育生,大大小小的赛事奖项拿了不少,那可是实打实地一场一场干出来的,骄奢淫逸的赵家小公子唯独在体育上肯吃苦,耐力是一等一得好。
林骄一个“弱书生”却跟他不相上下,可不见得什么天赋异禀,无非是一口气硬憋着。
任善的话落在林骄的耳边,却像从远方飘荡而来,林骄晕晕乎乎,懒得分辨,只是条件反射性地悠悠开口。
“因为自由啊。”
像是呓语,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松快。
真是奇怪,怎么会有人问这种问题。
所有人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没有弯弯绕绕,只要拼尽全力,这条跑道总有尽头,终点的红线总会等着你,人生可不一样。
这条跑道上,你有多快的速度,就会有多大的风。
于是暗红的跑道便成了辽阔的天空,林骄似乎成了风中的小鸟,得以感受片刻的自由。
牛头不对马嘴的问答,任善却莫名相信这就是林骄最真实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