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身高腿长,皮肤冷白,上身一件薄薄的暗红色冲锋衣,下身一条黑色工装裤,冲锋衣随意敞开,露出里面一条简单的白色工装背心,隐约可见紧实的肌肉痕迹。
锁骨上一条内嵌红玛瑙的十字花纹项链,与其左耳的一点酒红色星芒耳饰交相辉映,散发出野性危险的气息。
一股凉意袭上脊背,林骄盯着对方,不动声色地挪动身体,形成防备的姿势,便于快速起身回击。
林骄对他人的目光一向敏感,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个陌生男子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干净街道上,注视着阴暗小巷里的混乱厮杀,既不视而不见匆匆掠过,也不施以援手高声呼救,全程驻足,像是在看一出好戏。
而正常人面对这场闹剧,早就加快脚步匆忙远离,生怕被波及,染上什么脏东西。
“你想干什么?”
林骄紧皱眉头,恶狠狠地瞪着来人,故作凶狠地问道。
任善并未在第一时间出声,反而是一动不动地站立着,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地上的林骄,一脸玩味地欣赏他的惨状。
一个面若好女的清俊少年,穿着染满血渍和污泥的纯洁蓝白校服,无力地坐在混杂着血水、污水和细小砂砾的肮脏小路上,像是一件破损蒙尘的精致瓷器。
可是,尽管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额头上是半干的血迹,一眼可见走投无路的惨状,少年还故作强硬,试图虚张声势,唬退不善者,像是只被拔干净了利爪,只能龇牙咧嘴的野猫。
真是有趣。
欣赏够了,看着林骄因长久的沉默而愈发警惕的眼神,任善突然转换神色,像是才觉失礼的懵懂公子,半蹲下来,一脸关切的模样。
“啊,不好意思啊,刚才被吓到了,你看起来好像伤得很重,请问需要帮忙吗?”
说完,任善便坦然地接受林骄的打量。
他在等,在等林骄倔强地拒绝他的“善意”,然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退到暗处,或许还能看到林骄晕倒在无人的小巷,因着他那可笑的尊严成为阴雨天的无名魂。
至此,这场惊鸿一瞥的闹剧才算圆满落幕。
“你打算怎么帮我?”
林骄淡淡地问道。
他从来不是个不识时务的人,顺势而为才是活得长久的秘诀。
若是因着所谓的“自尊”,便拒绝这个陌生男子表里不一的“善意”,他根本做不到拖着脏污的残体到方至家。
眼前的这个男生看上去还是个学生,浑身上下虽没有一个大logo,却是一身价值不菲的名牌,气质非凡,跟徐盛那纨绔子弟全然不同,大概率出身家教比较严的富贵人家。
尽管林骄的第六感告诉他,眼前笑容温和的贵公子并不是个善茬,毕竟没有一个良善之辈,会以看戏的态度对待一场混斗,心安理得地欣赏他人的惨状,而后以救世主的姿态施以援手。
但总归是一个比成为孤魂野鬼更好的选择。
更何况他给贵公子上演了一出“好戏”,理应获得报酬。
“把你送到医院?”
任善笑容不变,依旧温和地询问。
“我没钱。”
“那我借你?”
“我还不起。”
“不用你还?”
“那就麻烦你了,谢谢。”
去处有了着落,林骄暗暗松了口气,平淡的道谢中也有了几分真意。
任善温和的神情差点绷不住,他总感觉他一时兴起的“善意”,让林骄这株濒死的莬丝花攀上了蔓,让自己成为了冤大头。
他猛得直起身,脸上温和的笑容荡然无存,双手插兜,无声地俯视着在地上无法动弹的林骄,眼神冰冷,像是在看一件死物。
对于眼前人戏剧般的变脸,林骄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惊讶,只是随意抹去了脸上的污渍,坦然地仰视着逆光而立、神色不明的任善,咧着带伤的嘴角,费力扬起一个真挚的笑容。
“谢谢你了,活雷锋。行善积德,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