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欠郑先生一身衣裳,给人赔礼去了。”
高宣说着,一时没忍住笑。
“这上京城中,谁还能缺一身衣裳?”
孟不觉活泼开朗、样貌又好,最投高宣这种中年人的胃口,更何况易真十分喜爱他、高兴和他在一处。因此,在打消掉对孟不觉的怀疑之后,高宣爱屋及乌,也对这个小家伙多了几分慈爱。
易真却好像不很高兴他跑去找郑昀:“郑先生如今住在三弟宫中,孟郎总去三弟住处,恐怕不美。”
“那奴婢派人去叫他回来?”
“挑一个口才好些的带财帛前往,当做衣服的赔礼。郑先生为人刚直,值得深交,只是地方不合适。”
“诺。”
高宣施礼退下,自去安排人手、准备财物。易真将案几上的纸张收拢一处,示意易阳子到自己身边落座,扬声命令书房中侍奉的宫人退出闭门。
易阳子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紧张,坐下后就开始偷偷捏自己的袖缘。
易真瞥了一眼他紧张乱动的手,面上忽绽开一个浅浅的笑容:“难道孤很吓人吗?为何与孤独处时表现得这般紧张?”
“自然不是!只是觉得堂兄莫非有要事托付于我?念及此处,不免忐忑。”
易阳子开始记事时,易真已然因为批命和皇后暴毙之事受到皇帝冷落。他十岁前随母居于上京,旁观了易真从隐形弃子一步步登临东宫的全过程,对这个有手段的堂兄极为敬仰。
他将衣袖展平放在膝盖上,抬起头看向易真:“不知堂兄有何事要嘱咐阳子?”
“唔,其实并非什么机密,只是想着家事还是不外传好,这才叫他们都退下了。你觉得我的三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三殿下吗?我与他不过两面之缘,交情太浅,恐怕……”
“他是个自视甚高、冲动肤浅的人。”
易真摇摇头,自己说了下去。
“他对待下人从不施恩,却救助了与自家遥在一城两端的郑长衡(郑昀字长衡);他对待父兄全无尊重,虽知晓吾与皇父皆有生杀予夺之权,却好像笃信我们不会对他动手,因此甚至敢强闯东宫指着我叫骂。时至今日,他依旧保持着那种可笑的狂悖——他只是怕了苦修生活,其实心里依旧觉得自己比我们高贵。”
易阳子听出了一身冷汗,大呼匪夷所思:“他是疯了不成?即便在沙州,罗家也不过小小商贾,头上还有刺史和安西王,他怎敢不将宗室放在眼中?”
易真摇摇头,打开桌边小瓶,从中倒出颗丸药塞进嘴里。
他说道:“所以,在长安寺闭门礼佛一个月尚且未能回转心意,不过一夜工夫,他怎么会突然对我等心悦诚服、甚至想方设法要讨好我呢?”
“殿下是说……?”
“他肯定是想毒害孤。”
易真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道。
“既然这样,也不必祸害无辜医师;我这里有前朝收藏的医书,届时我会派人送去。我也很好奇,这么几天的工夫,他能学出个什么名堂来?”
真好。机会居然这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