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身下硬木板只垫一些茅草硌的难受,也不是天气湿热、蚊虫叮咬的缘故。
青年抚摸着怀中利刃,这是和麻匪交换的小刀,那冰凉粗糙的触感让他有些出神。
他是在等人。
总归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不过看起来也许不是今天,月上中天之时,江逾白要等的人依然没有来,他也还是没有睡意,索性披上衣服,轻手轻脚地起身出门去了。
江逾白所在的这个小屋是整个聚落的角落,从他这个角度向外看去,已经是屋舍宁静,一片祥和之景了。
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草木影也。【1】
江逾白越过庭中清泉,继续向外走。
他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
此处在山边,却并不时常有风,空气流动缓慢,呼吸都是畅快不起来的。只有快走或奔跑时,才能在肺部填充入新鲜些的气。
江逾白咳嗽了两声,敏锐地听到了些许脚步声。
这声音并不像是江鸣能踩出来的。
还是多亏了上一世失明之后习惯性听声辨位留下来的本能一般的能力。
江逾白继续咳嗽,腰都直不起来了。
在无声与有声之中,一明一暗,两个人越靠越近。
双方都是胸有成竹的,一个面对着,一个被朝着。江逾白看着地上渐近的模糊影子,那匕首也被他抓在了手中,捏的指节泛白。
无需回头。
他全情投入咳嗽的演绎中,给了暗中的不速之客足以出手的机会。
江逾白反手,便直接精准无误地扎入了并没有任何防备的不速之客的右胸。他甚至能通过刀尖的触感感受到穿过肋骨时的振动,是生命的振动。
青年这样想着,刀尖轻巧地下挑,劈开了这人的心脏,血液无声地从豁口处淌出。
现在,静默了。
刀尖穿心而过。
不速之客的面部遮挡被撤了下来,是一张熟悉的面庞,那个跟着孩子们一块儿听自己讲课的年轻解差。
他与江逾白年岁相仿,甚至还要更年轻一些。
年轻解差被推力冲击的后退两步,嘴角流出鲜血来,意识迷离前,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在他印象里一直是病怏怏的走两步甚至要被风吹散的人,居然轻松把自己一个身强力壮的兵士给反杀了。
在这一瞬间,他的大脑忽然回忆起最开始张百户的死亡。
说是麻匪?
可是真的是麻匪吗?
已经没有时间再给他思考了,年轻解差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他双目还是圆睁着,不敢置信的模样。
其实年轻解差并不知道,这不是一个武力值的问题,而是一个决心的问题。
他本就没有抱着必杀江逾白的决心,只是想把对方弄晕,让其受凉病得更重,早点见阎王而已。
江逾白却是抱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
两相比较,一个没用全力,一个拼尽全力,解差的落败自然是可想而知的。
尸体要怎么处理呢?
江逾白左右看了看,撑着膝盖喘息,一时有些苦恼。
拖去山里喂狼不是不可以,只是人死之后会比活着更沉重,这种重体力劳动对于江逾白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他本来出来溜达就是想走到山林边给人家机会的。
奈何,这天时地利人不和。
“出来吧,都看完了还躲着做什么?”
江逾白很果断地找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