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他提醒,虞清颜才发现,挨着沈让尘胸口附近的衣衫早就被浸透,湿哒哒地贴在身上。
伤口的位置皮肉狰狞,狼狈地向外翻卷着。虞清颜找来药箱,倒出一堆上好的金疮药,颤颤巍巍地涂上去。
她不精通医理,又过惯了现代的安逸生活,除了初次被沈让尘当着面连杀两人吓到过,基本就没和这种血腥场面打过交道。
她手抖地厉害,药粉撒地到处都是,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不忍,好不容易包扎完,二人皆已满头大汗。
沈让尘唇色终于恢复了些,只是脸色瞧着还很不好,他侧过头,虞清颜正认真地整理桌上的瓶瓶罐罐。
她的指背沾上些红,在夜里的烛光下很是灼目,屋外起了风,穿过大开的房门吹进来,拂乱她的裙衫侧摆,垂腰乌发。
沈让尘盯着她看了一刻,开口道:“当真这么害怕?”
虞清颜的侧脸有些苍白,隐隐还能看见白皙皮肤下透出来的细小血管。她顿住,眼睫缓缓眨动了下,转过身来。
嗓音嗫嚅道:“我不是怕,就是以前没见过,心里没底。”
沈让尘眯起狭长的眼眸,不解道:“此话何意?”
虞清颜唇瓣翕动,却没发出声音。她初次见沈让尘放血喂蛇时,对他的身份、目的一概不知,很难说服自己去替这样的人做事。
但如今疑云散去,各种迷雾般的事态拨云见日,一一呈现在她眼前,她才逐渐看清,此人有情有义,有血有肉,她之前所认为的,不过是在特定事件里对沈让尘形成的单一固化的印象影响了。
她在外遇到了很多事,也遇到了很多人,自然明白了许多从前不知道的道理。
诚如沈让尘这般人,陆砚舟说的很对,离开了他,估计很难保全自己。
最起码,此人不会算计她替他造器。想到这里,虞清颜终于开口:“你以前老干杀人放火的事,谁知道你是不是好人!”
沈让尘缓缓转了转眼珠,似乎没料到是这个回答,好笑道:“因为这个才要跑的?”
虞清颜点了点头,随即像是想起什么,目光在他胸口的纱布上停留片刻,道:“不过你放心,我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你的事,就算你养蛊,我也决定尊重你的爱好。”
她的表情颇为郑重其事,倒教沈让尘有些无所适从,他坐直身子,语调染上些笑意:“如此说来,现在不怕了?”
虞清颜还是后怕,她想起那日裙底下的黑蛇,冷不丁打了个冷颤,但反过来一想,那蛇似乎也没伤她,便道:“以后我躲着冷泉,自然就不怕。”
沈让尘闻言来了兴致,他挑眉问:“虞姑娘适才不是还说,贪恋京中美景,要留下待一段时间吗?我那听泉寨距离京城可有百里之远,你何须说躲着?”
虞清颜心道此人这话好生别捏,自己要走时他生闷气疏远人,自己不走了他又开始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无理取闹之态。
遂嗔怒着剜他一眼:“怎么,三殿下如今身份不同了,听泉寨连进都进不得了?”
沈让尘站起身道:“若虞姑娘要进,那自然是求之不得。”
一股淡淡的松香迎面袭来,冲淡了原本虞清颜嗅到的浓香,沈让尘的动作似乎有些牵扯到伤口,以至他说话的尾音都轻了不少。
听进虞清颜耳中,平白无故有种诡异的暧昧感。
她脸颊腾地一热,落荒而逃。
“天色不早了,你明日还要上朝,我不打扰了。”
说罢,逃也似地迈入黑夜中,不一会儿就离了这院子。
直到走出老远,她脸颊才渐渐恢复如常,沈让尘似乎变了好多,是错觉吗?她这样想。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到她第二日,虞清颜醒来时天已大亮,房中隐隐有日光透进来,她掀开床帐,穿衣洗漱,推门出去。
门外,蝉衣正在院中练剑,柳知韵坐在一旁的石桌旁,聚精会神地看。
二人听到推门的动静,一齐向她望来。昨夜她回来的时候实在太晚,柳知韵没等到她,故而一早就跑来院子里坐着。
虞清颜不好意思地笑笑:“怎么这么早?”
柳知韵立刻委屈地朝她跑过来,眼眶噙着泪道:“你没事回来太好了!”
虞清颜应付不来这种煽情的场面,索性笑着活跃气氛道:“柳大小姐,怎么几日不见,你变得这样肉麻,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你的嚣张气焰哪去了?”
果然,柳知韵一跺脚,气鼓鼓道:“你还敢取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