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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第1页)

这大概是发生在慈安刚升入大三时候的事儿。

慈安偶尔会在后半夜的时候醒过来。他租住在离学校两个街区的地方,醒来的时候他就会到小阳台上透透气。而这一天已经是他第三次看见学长走过他的公寓,一个人或结伴地往学校的方向走。和前两次不一样,这一次慈安决定跟上去看看。

慈安没有想那么多,他以为这就是一次简单的、和暗恋对象的(单方面的)启明星下的散步。他的梦中情人顶着一头即使在夜幕中也看得清的红发,皮夹克的搭扣嗑哒嗑哒响,步履匆匆地像是在执行任务。慈安跟了一会儿额头上就起一层薄汗,他才知道原来个子小的人也能走得这么快。

慈安想着这场散步应该会终止于学长走进校门——虽然不知道他这么早来学校要做什么——但慈安觉得到此为止就够了,他没有意愿窥探学长的隐私。但学长没有。他拐进了学校附近的商店街,敲开了一家机车修理店的门。

好奇怪。开门的人穿着黑色的帽衫,脸隐藏在棒球帽檐下面,很谨慎地四处打量。慈安在一家奶茶店门口的巨型兔子摆件后面躲起来,看见学长和开门的人争执了几句,被那个人一把抓住胳膊拽紧了店里。

慈安在兔子摆件后面蹲下来,惴惴不安地等了好一会儿,学长还是没有出来。虽然他听说过学长的共振能量很强,这代表他很难被武力胁迫去做什么违背他心意的事,但万一呢?慈安又在这时候不恰当地想起有地下反政府组织在研制□□振制剂的流言,一时间再也蹲不住了。

他站起来把外套的拉链拉上(为了不让别人看见里边儿的睡衣),捏紧了拳头走向机车维修店,走了一半又折回来,在逐渐逝去的暮色里和表情模糊的巨型兔子对视了一会儿,又下定决心去敲了敲紧闭的铁拉门。

门打开了,还是刚才那个戴着棒球帽的人。

“干嘛?”开门的人皱着眉头问。

“我是——”慈安的牙齿们不听使唤地磕到了对方,“N大的——”

“噢。”开门的人表情舒缓了一些,上下打量了慈安,“跟着野川来的?”

慈安紧张又急切地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其他的,开门的人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就像他抓住学长的那样,把慈安往门里一拽,“你迟到了,”他说,“马上开始了。”

“什么——”慈安挣开他的手,一转头看见了满屋子的人,在简陋的塑料椅子上挤挤挨挨地坐着。

“自己找位置,”开门的人含含糊糊地说,慈安还没来得及拉住他问个明白,他就消失在人群里了。慈安只好照他说的做,在角落里找到一把空椅子坐下。

全场目光中心的主席台上——如果那能称作主席台的话——站着他的学长。慈安当然能从十米开外一眼就认出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学长。他的红头发从帽沿下面向四面八方翘起来,很明显是胡乱被扣上的。

“他们让我戴上口罩,”学长说,举起两只手做了引号的动作,“保护我的身份。但我相信在座的大部分都知道我是谁。”全场的人发出赞同的笑声,“但为了安全起见,你们可以称呼我4507,我的士兵号。”

有些坐着的人冲他发出了嘘声,他听到之后摊摊手,大家又都笑了。

“看到今天有一些新面孔,”学长说,“是做好准备进入我的世界了吗?那不要移开目光哦,知道吧?”

慈安彻底糊涂了。在场有人和学长一样戴着帽子和口罩,也有人穿着睡衣就来了。他们很明显完全明白这里在发生什么事,只有慈安一个人在疯狂地猜测学长是不是正在举办脱口秀巡回演出。

“像我们预告过的那样,今天我要给大家分享一些数据。”学长打开身后看起来不大灵光的显示屏,“一些只有得到当局信任的尖子生才有机会接触到的数据。”他冲大家眨眨眼,有人在笑,有人在骚动。

“这是一份七年前的数据,”学长拿红外线笔示意大家注意显示器上的表头——不是红外线笔,慈安发现了,小红点是直接从学长手指上冒出来的。也太方便了吧,慈安心想。“展示了当年服役完成的退伍士兵的身体状况。注意这份数据不是筛选过的,而是当时在编的军医私自保留下来的退伍身体检查初稿,记录了某团一千多退役士兵的详细检查结果。当然这位军医已经被过错开除了。”

接着学长的小红点在显示器上烧了一个小洞。大家又快活起来,“不好意思,”语气里完全没有抱歉的意思,“正如我们看到的那样,没有一位退役士兵,是‘完整’的。”

所有坐着的人们安静下来。“超过80%的士兵遭受心脏疾病的困扰,其中有超过三成的士兵在服役前后发生过心肌梗死。军队只对他们进行了保命的救治,并没有在梗死发生后解除或暂缓他们的服役。有至少一半的退役士兵,在退役一年内被确诊为癌症晚期。”

听众们窃窃私语起来。不是因为无聊或者骚乱而产生的窃窃私语,是一种表示听众们开始思考了的窃窃私语。“被大部分士兵身上发生了早衰的症状。”学长接着指出,“这些30出头的人,正在遭受高血压、骨头坏死、骨质疏松,和随时都有可能的脑卒中。嘿,”学长指了指另一个角落的某个方向,“把脑机接口摘下来,不准拍照。”

会场骚动了一会儿,又安静下来。

慈安隐隐约约明白这场聚会的目的和走向了。士兵系的尖子生学长,以后可能成为战士甚至将军的这个人,在举办反兵役演讲。而且看来不但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退役士兵的精神问题也很值得重视。”显示器上的演示文稿翻了新的一页,“超过四分之一的士兵甚至在服役期间就开始大量服用精神类药物,有百分之八的士兵在退役后住进了精神疗养院,自费,住进了疗养院。”

慈安开始慌了。他偶尔会在网上看见这样的信息,政府对服役的士兵进行了非人的榨取和虐待,在电暖炉面前舒适窝着的你就是助纣为虐的凶手——但他从来没有在意。这些信息也很快会被掩盖或冲走,屏幕上又充斥着和他从小受着的最正统的教育相通的平和内容。

“而我们的军队和政府做了些什么呢。”学长用两只手扶着主席台,目光灼灼地看着大家。“什么都没有。没有道歉,没有重新思考兵役制度,没有给退役老兵更多医疗帮助。相反他们用所谓‘荣誉’迷惑了大家,让一批又一批拥有共振的小孩投身火海。”

慈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而且我不认为没有人看到这个情况。”学长接着说,“他们只是觉得,噢,拥有共振的只是一部分很少的人。这一少部分人,拥有这样的天赋,拥有这么高的社会地位,让他们受点苦没有关系。”

慈安的心砰砰跳。“有关系,我现在说,有关系。”学长站直了,“如果说有人能让当局作出一些改变,这些人,就是在座的你和我。”

后面的内容慈安听不清也回忆不起来了。他的心跳声太大,其他什么他都听不见了。起初他觉得震惊,接着他觉得愤怒,后来他又觉得羞耻。他坐在角落里,脸白了又红,实在记不得后来是怎么离场的。

慈安以为他再也不会想要接近学长,可是在散会后他的脑子里全是集会里大家讨论的那些观点和事实。一开始他很生气,因为他觉得自己或许让一个危险的人,一个组织着邪教的危险的人入侵了自己的大脑。

但慈安不断地在网页和书本里深挖那些被他忽略过的信息,他痛苦地发现起码有一件事,学长的集会为他指明了:

在所谓“正统教育”里长大的他,分不清楚哪些想法是他自己的,而哪些是别人放进他脑子里的。

他又如约去了下一次集会,下下一次和之后所有的集会。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开始对不同的社会学和哲学理论感兴趣。如果你不确定一个观点是否正确,除了收集证据以外,锻炼自己的思辨能力也很重要。

于是慈安做出了他的选择:如果快乐之城里居民的快乐源自一个小男孩被关进笼子,那么即使放弃快乐,他也愿意拯救那个小男孩。

他简单的生活没有了。他不再心安理得地使用电气和能源,他开始为自己没有能力改变现状而痛苦。他甚至希望自己学的是更加“有用”的专业,任何可以改变现状、改变政策、减轻士兵们痛苦的专业。

慈安的生活不再简单了,但他从未感到如此自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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