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未州约了医生,精神科。
他坐在窗边,日光从百叶帘斜落过来,明暗平分了他的脸。
医生以自己的职业生涯给顾未州做着保证,“顾先生,从临床面谈和检查结果来看,您的精神状态是稳定的,没有符合精神障碍诊断的表现。”
顾未州右腿搭着左膝,十指交扣搁在膝上,“可我看见了一只红色眼睛的猫。”他拇指有规律地互相点着,淡淡说:“我还听见了逝去爱人的声音。”
大冷的天,医生抹了把额上的汗,“这个,是正常的。人在并非精神障碍的前提下,偶发这种看见和听见的情况也是有大量案例支撑的。”
顾未州的眼神轻淡一点,落在医生脸上,“所以不是复发?”
“不是复发,您放心……”精神病和躁郁狂医生都不怕,偏偏在顾未州的这份理智里生出惧意,浑身汗毛立起,他不自在地避了下视线说:“只要不是经常性的就问题不大,建议您规律睡眠,按时服药不要饮酒,记录幻觉的发生频率。”
顾未州垂眸,屋里安静,只余钟表轻响。良久,他把右脚从左膝上收下,起身欲走。
医生一口气松了下去,送他时语速快了半拍,“顾先生,您不用害怕,只要有规律就能掌控。我看了诱因分析,您这几次的幻觉发作本质都与那只金渐层有关,或许您应该将它交给别人照顾,避免触景——”
“我不害怕。”顾未州淡淡看了他一眼,眼神风平浪静,却令人生出寒意,“你管太多了。”
他刚出门,一保镖就迎了上来,瘦猴似的一个人,捧着顾未州的衣物问:“老板,去哪?”
“蒋牧臣呢?”
“老大去接盖比了。”
顾未州眉心微蹙,脚步倒是没缓。他接过手套,手背绷紧起来青筋明显,黑色的羊皮手套顺着骨节贴服下去,他突然停住问:“顾律行是不是转到这里来了?”
“是的,老板。”短发公主切的女人回。
顾未州的助理加起来二三十个,这是个常见面孔,陈嘉文出差时就她跟随最多。
“我立刻联系人。”也极擅揣摩雇主心意。
顾未州“嗯”了一声,五分钟不到,一个气喘吁吁的护工快步而至,“顾先生,您跟我来。”
这间疗养院依山傍水,湖风贴着石阶上来,顶头一间独户。
老人不惧寒冷,坐在阳台上沏茶看电视,听见脚步声,没有回头问:“什么风把顾家家主给吹来了?”
“你耳朵倒是灵敏。”顾未州提了一下裤脚,坐到顾律行对面。
顾律行烫着茶壶,意味不明笑了一声:“除了你,还有谁能过来见我?”
顾未州也笑,胜利者的姿态,“也是。”
这对年龄差了五十多岁的父子坐在一块儿,面子上像爷孙,气场上像仇人。
顾律行将茶叶装入茶荷,“你最近真是风头无两,富得流油啊,还能收了洛氏那么个烂摊子……”他抬起眼皮,眼中分明嗤嘲,“顾家倒是出了个痴情种子。”
顾未州勾了下唇角,不置可否。他脱了手套放在手里把玩,目光错落在电视屏幕上。
“权力的游戏,这剧拍的不错。”顾律行有条不紊地温着杯,“你看,故事不是英雄打败魔王,而是人性在现实规则下怎么运转。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十几年前被我扼住咽喉的狗崽子,如今长成了狼。”
顾律行高提着水壶,茶叶在滚烫的沸水下翻滚。
“咔哒”一声,他盖上茶盅,眼神锐利地射向顾未州,“早知如此,当年我就该弄死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