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彻底放弃了沟通和证明的念头,站起身,揉了揉发痛的眉心:“行了,别哭了。你想去找小琴,就去吧。”
听到这话,程淑君赶紧起身就要溜。
“等等。”
程淑君脚步一顿,警惕地回头,生怕他又有什么变态举动。
谢昭淡淡道:“明日宫中设宴,陛下为我等凯旋将士庆功,你需随我一同入宫。”
“又要进宫?!”程淑君一听,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上次宫宴的阴影还一直挥之不去呢。想想那个冰块脸皇帝、刁蛮的长公主、繁琐的规矩,就吓个半死。
“我不能去,我身子不适。”她找了个借口。
谢昭知道她害怕,但这样的场合,身为镇国公夫人,她必须出席。想了想,故意用上了激将法:“怎么,你害怕了?”
程淑君果然被激到了,反驳道:“谁、谁害怕了?”
“不害怕为何不去?”谢昭步步紧逼。
“我只是不想去。”她嘴硬。
谢昭放缓了语气:“有我在,你怕什么?”
程淑君那点不服输的劲儿被激了起来,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道:“谁怕了,去就去。”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大亮,谢昭便起身了。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紫色官袍,腰束玉带,头戴进贤冠。这一身庄严华贵的服饰,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面容冷峻。
程淑君也被丫鬟们早早叫起,梳妆打扮。穿了一身湖蓝色联珠纹锦半臂襦裙,臂弯间挽着泥金银绘的披帛,梳着高髻,簪着步摇钗环,脸上施了薄粉,点了口脂。她本就生得明丽,在今日的盛装之下,更显得顾盼生辉,娇艳不可方物。
等在外间的谢昭抬眼望去,不由得怔了一下。
他一直知道程淑君容貌不俗,但在边关时她多是素面朝天,甚至灰头土脸。回到长安后,一直是家常打扮,不像今日这般,能够恰到好处地凸显她自身明媚气质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一时有些失神。
程淑君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故意板起脸道:“看什么看?走了。”
谢昭收回目光,掩饰性地轻咳一声:“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登上马车。车厢内空间不算小,但两人各坐一边。
谢昭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眉头紧锁。程淑君偷偷瞄了他几眼,觉得他今天格外沉默,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忽然想起来四年前,自己还不是镇北大将军,只是皇子李玄策麾下一名骁勇的将领。跟随当时还是靖王的李玄策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
后来,他参与了那场惊心动魄的宫廷政变,在承天门下,助靖王李玄策踏上帝位扫清了最后的障碍。陛下登基后不久,他这位手握兵权的将领便被派往北境戍边。
如今,突厥这个心腹大患暂时被打趴下了,他谢昭的声望和兵权也达到了顶峰。陛下今日的盛情款待、丰厚封赏,固然有真心实意的赞赏,但谁能保证,这其中没有掺杂帝王的权衡与试探。
自古以来,君王或多或少都会有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行为。现在陛下正值壮年,雄才大略,也多疑善忌,难保将来自己会不会成为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
程淑君偷偷瞄了他几眼,见他一直抿着唇,神色凝重,忍不住小声问了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谢昭回过神,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没事。”
马车很快抵达宫门。下了车,夫妻二人跟着引路的内侍,前往举行宴会的太极殿。
殿内文武百官齐聚,气氛热烈。见到谢昭进来,许多官员都主动上前打招呼,言语李满是恭维。跟随谢昭出征的王铮、李燧等将领也已到场,个个精神抖擞,与同僚们谈笑风生。
程淑君紧紧跟在谢昭身侧,按照礼仪在指定的席位坐下。她偷偷抬眼打量,看见御座之上的皇帝,今日面色瞧着比上次见时和缓许多,正与身旁的官员说着什么,目光偶尔扫过殿内,在谢昭身上停留片刻,深邃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