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的潮水,退去了。
广场上空飘荡的歌声和酒气,被清晨凛冽的秋风吹得一乾二净。
红星机械厂,又恢復了它熟悉的节奏。
“嗡——”
“哐当——”
机器的轰鸣,和金属的撞击声,准时在清晨六点响起,像一头沉睡的钢铁巨兽,准时睁开了眼睛。
但这声音,不一样了。
不再是过去那种带著疲惫和哀怨的嘶吼。
它变得沉稳,有力,充满了底气。
衝压车间里,李大水牛光著膀子,黝黑的脊背上肌肉虬结。
他身边的学徒,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红布包著的东西,打开,是那根黄澄澄的小黄鱼。
“师傅,您说,咱们啥时候能再发一根?”学徒的眼睛里,全是渴望。
李大水牛一拳头捶在他脑门上。
“想啥呢!还不快干活!”
他吼道,嘴角却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楚顾问说了,只要咱们的『印钞机不停,这玩意儿,以后有的是!”
“嗷!好嘞!”
学徒把金条宝贝似的揣回怀里,干活的劲头,比之前足了十倍。
这金条,是药。
治好了一切的懒惰、抱怨和绝望。
它像一针强心剂,打进了这个工厂的血管里,让每一滴血液,都燃烧了起来。
……
特级保密车间,现在成了真正的禁区中的禁区。
门口,掛上了一块“军工重地,閒人免进”的牌子,两个从退伍军人里挑出来的,最靠谱的工人,二十四小时站岗。
车间里,那台五轴工具机静静地矗立著,像一尊神祇。
杨卫国用一块鹿皮,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工具机光滑的导轨,那动作,比给自己刚出生的孙子洗澡,还要轻柔。
“老杨,你他妈都快睡在这儿了!”
刘建国走了进来,看著杨卫国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又心疼又好笑。
“厂长,您不知道。”杨卫国的声音,带著一种近乎於朝圣的虔诚。
“这机器,有灵性。”
“你对它好,它就给你干出漂亮的活儿。你敢糊弄它,它就敢给你撂挑子。”
他指著工作檯上,一排排用小盒子分装好的,闪烁著迷人光泽的陀飞轮框架。
“您看,这批货,比上一批,光洁度又高了零点五个微米。”
“瑞士人那边,又追加了一笔订单,指名道姓,就要咱们这台机器做的。”江河跟在刘建国身后,手里拿著一份电报,脸上的笑容,像一朵盛开的菊。
“他们说,咱们的零件,比他们老师傅手工打磨的,还要精准。”
“现在,整个欧洲的顶级钟錶圈子,都传疯了。说东方有一台『上帝的雕刻机。”
刘建国听著,嘴都合不拢了。
“那咱们的叶片呢?”他收起笑容,脸色变得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