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挣不脱权力网的死鱼,是陆烬轩让他看到了掌握权力的景象是何等模样,他一直在对方这里学习着如何掌权。
“真正把握着权力的人是在执行政策的过程中一点点收拢、获取它的。这时候的权力是自下而上的。我本来以为启国皇帝的权力无限,我只需要教你去掌控和驾驭它就行。结果我连给你一个封号,让大臣不能再拿侍君身份贬低你都做不到。”陆烬轩站在桌案对面慢慢叹了口气。
“在他们面前,我感受到寸步难行的窒息。原来的皇帝做得可能不大行,居然跟君宪制的皇帝差不多,政令出不了皇宫。所以我要去聂州。”
陆烬轩绕过桌子坐下,拿起聂州送来的那份奏报晃了晃,“我大概是有压住大臣、文官集团的经验的。借救灾的名义接触军队,哪怕只有几千一万人,我能掌控他们,就能使用暴力。”
“最简单粗暴的产生权力的方法是暴力。国家本身就是暴力机器,我想启国人是怕死的吧?”
人有生本能,不怕死的人自古有之,理想主义者何尝怕死?军人也不怕死。许多人不怕死。
然以陆烬轩的经验,他认为诸如政客、资本家等权利阶级的人是最怕死的。
“清流之辈最重清名,做得出骗廷杖以名留青史的人自不怕死。”白禾不是十分理解。他这样生来就是皇子,不到四岁就登基做了皇帝的人从来不能懂“权力是自下而上”的理论。
他明白的是皇权并非掌握在皇位上的人手上,这样的皇帝叫做傀儡皇帝。所以皇权是皇帝应得的东西,把持朝政的太后与权臣都是坏人,是他的敌人。但他不知道皇权本身又从何而来。
是因为开国之君推翻前朝,建立不世之功,于是他的子孙代代继承他的功绩和地位?
“家天下”大约如此。
陆烬轩说:“重名声更好。我说了,骂名我来背。”
白禾懵然不解,“自古救灾治水乃朝廷要事,皇上亲赴灾区主导救灾,为何有骂名需担?”
“小白,你不会以为我这份议案是什么好东西吧?”陆烬轩笑了,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你在政治上太稚嫩,有点单纯了。”
陆烬轩直接将他要在聂州做的事概括给白禾听。“我要用军队接管那十一个县。不是说国库没钱吗?那我就不花钱。调军去接管周边的粮食、药物、衣服这些资源,再由我来分配,一部分免费发给灾民,一部分贷给灾民。未来灾民还的钱再分成两份,一份充归国库,一份做这次被掠夺的人的补偿。”
在政治上稚嫩到天真的白禾初听此言,心中的震动如同山呼海啸。
他看到的不是一个大字不识的乡野草莽,而是一个——
“聂州是一盘棋,民众是棋子。现在这里受灾是一盘快死的棋。如果我能盘活这盘棋,它会变成我们的未来在政治赌桌上的筹码。”陆烬轩顶着如天人般英俊的脸说着令人脊背发寒的话,“只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我能利用水灾帮政府搜刮民众财富,人家也不傻,知道他们受到了剥削当然会骂。”
“小白,你的提议不是不行,但你太单纯了。向富人募捐表明是做善事,其实它从来都是一桩生意。我是不清楚启国的征税的制度,据我知道的,这种慈善募捐可能会这样运作……”
“朝廷用这笔捐款去向捐款的商户购买给聂州的救灾物资。购买单价比市场价格更高,商家名利双收。又或者这部分利益不足他们捐出的部分,朝廷向他们减免税款,抵扣或退税的那些才是大头。民众一开始会被这种慈善募捐的名声和公开账目制度骗到,相信所谓的监管。”
陆烬轩发出了嗤笑,白禾这才知道之前他提出这个建议时对方为何会这般笑。
陆烬轩说:“当民众读的书多了,了解了经济、税法就知道他们有一百种规避监管的方法。甚至监管机构本身就和他们利益勾结。还有什么朝廷拨款拨粮,相信我,它们根本到不了聂州。甚至出不了这个京城。”——
作者有话说:【注】:“死一万人是个数字,死十万人百万人也是个数字。”“再苦一苦百姓,骂名我来担。”——《大明王朝1566》不粘锅大人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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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杠:
·陆哥不是为了救人去聂州,他的办法是使用暴力(军队)去掠夺他人财富(资源)来重新分配。不知道这算不算帝国。主义,反正他的目的是通过执行政策来掌控一支军队掌实权,换取内阁特别是罗党支持白禾。他自己也知道缺德。不用联想咱们家,根本不是一回事(阿美利卡某市长说过,救灾是社会、主义国家的事)。
·主角一个是前封建君主,一个是资本主义帝国军头头,都不是拥有社的三观的人。这不是作者三观不正,而是我讲的就是这种全员恶人故事。文里没有写过半个字的社,别说我黑了自家。文是我写的,我比任何人更清楚文中所有人都三观不正。我写的是爽文,文中可能表现出对官僚资本主义、帝国。主义的倾向,那都是为了让主角爽。请勿以此对作者上纲上线。
·在设定中,星际世界所有国家都是资,社缺乏生存土壤。也许有人有这些思想,但我写的主角不会有,否则他们不可能在这种国家做高官去维护资产阶级的统治,而是会揭竿而起…………不要拿他们当正派看。然后是请把陆哥当外星人看待,他算是好人指他作为军人始终在保护帝国人。
·封建主义、帝国。主义是压在人民头上的两座大山。(——毛)
第58章议案通过
陆烬轩不曾向白禾隐藏自己做国防大臣道德真空的一面,也不掩盖自己玩弄政治、权术的一面。将对权力的欲。望与目的直白地摊开在白禾面前。
这不是一个好人,白禾已经明确认识到了。但他没有因此对这个人望而却步,反而被对方所展现出的玩弄权术驾驭权力的手段吸引。
他是权力游戏中的失败者,自然而然向往其中的胜利者,或是将以胜利者姿态凌驾其他人之上的人。
白禾无法阻拦陆烬轩去聂州,他用自己的笔去润色陆烬轩这份议案,将不合适出现在启国的词汇字句换个说辞。在参考邓义找到的聂州出身的宫人提供的信息后进一步做修改。
第二日,白禾手拿议案,被陆烬轩牵着走进内阁。
议案上的字里行间是百姓的血与泪,而每一个经手阅览的人没有关心过这些。他们只会感受到久不理政的君父手段之高明、心术之狡诈。
次辅林良翰昨天刚听到太傅辱骂皇帝,被迫请辞罢官的消息,今天就看见这样一份皇帝要亲自调用军队到聂州“赈灾”的议案。林阁老同沈太傅祖孙一样是清流,并且以内阁次辅的权势实为清流之众人心所向的首领。可他与沈太傅是截然不同的“清流”。
林阁老于宦海沉浮数十年,他抗拒白禾这么一个年轻人略过在官场苦熬多年直接参与朝廷高层的事务,抗拒新人凭靠在龙床上躺一躺就能轻松进入他花了多少年才挤进的顶层权力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