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妃撇开脸,视线骤然与白禾的对上,她瑟缩了下,移开视线。
罗阁老的目光在几人脸上转了一转,开口道:“禀侍君,尹尚书的内眷要回家了,托老臣来问一句尹大人何时能归。”
他仿佛没看见白禾脏兮兮的模样,也没看见康王那边……的场面,以刑部尚书家眷托话为切入点,似乎不是为今日这厢房中发生的事而来。
元红一听就明白了罗阁老的打算,对方是来打探情况的,下不下场得看情况。
若是得罗阁老支持,白禾这一趟就好走了。
元红笑起来,帮尹大人回答:“这可不好说了,这儿出了些事,可能需要刑部协助查案。主要是……康王爷要求尹大人为王府主持公道。”
元红说有事,不说具体什么事,与太后的说辞异曲同工。可见是出了大事。
“原是公务。”罗阁老斟酌着大公公话语里透露的信息和态度,看向白禾又道,“不知是什么案子令康王爷苦求公道,可需内阁出票拟着三司会审?”
这是进一步试探。
尹大人:“……”
老狐狸说什么呢!这事儿本来扯不到刑部上头,搞三司会审不是把往锅他们前朝这儿揽吗?到时候一口锅,三司咋分?
刑部分一成,八成给大理寺和督察院,剩下一成给北镇抚司?
“罗阁老。”尹大人生怕首辅给大家揽锅,急忙道,“是有人行刺侍君,好在刺客已被侍卫抓住,案子也交给北镇抚司了。锦衣卫威名赫赫,凌大人青年才俊,此案定能很快水落石出。”
罗阁老眉头一皱。
“刺客?”床上的贺小姐听见了刑部尚书的大嗓门,玉手猛地上康王前襟,“什么刺客?我是遇见刺客了吗?姐夫,为什么我的头好晕?”
不等康王说话,她的余光突然瞥见白禾,她瞠大眼睛仔细瞅,一下子辨认出他的脸,尖声道:“是你!”
康王紧紧捏住贺小姐柔弱无骨的手,“瑛儿别怕,此贼再不能欺辱到你了。”
他说着安慰的话,却非要把话挑明来说,如果贺小姐真的曾受人凌辱,这样的说法无疑是揭她伤疤,给她二次伤害。
“什么?”贺小姐听不懂,转头间方才注意到她姐姐也在场,脸色一下由红转白,“姐姐……姐姐,那人就是之前调戏我的登徒子的弟弟,他怎么在这里?姐夫,这是哪里?这好像不是王府。”
尹大人:小姑娘还挺会端水。
“他是皇上新纳的侍君。”康王皱着眉简单解释一句。
罗阁老完全不把贺小姐这种黄毛丫头放在眼里,继续试探白禾:“侍君?”
元红向前探出半步,正要替白禾应对,白禾却自己开口道,“幸得今日被刺伤的是我,而非皇上。贺小姐因我兄长一案对白家怀恨在心,想必她是为此才伺机报复。说她是刺客许是我言重了。”
他突然后退一步,顿时把大家弄懵了。
在场人中,罗阁老对此事掌握的信息最少,但是是最先理解白禾想法的。
贺小姐一介弱女子,无论白禾如何咬定她是刺客,一无物证二无人证,处处是漏洞,连刑部大堂都不用走就能证明她不是刺客。她不是刺客,事发时屋内只有她跟白禾两人,那么白禾手臂上的伤只可能是白禾自己弄的。
那便成了白禾诬陷贺小姐,意图陷害康王府。
皇帝不在京城,谁能在这种情况下维护白禾?
靠侍卫司?司礼监?
无论哪个都与白禾没正当从属关系,名不正言不顺,一旦事情闹大,谁能出来护着他?
尹大人脑子转得也快,顺着话就说下去:“这查案讲证据,要把案子前前后后的经过查个清楚。今日大殿下生辰宴,与宴者名单由礼部拟定,不知康王妃的妹妹是否在名单上?若在,她是随谁入园的,又在何时离席失踪,是否有人证。若不在,她是如何进园子来的?来这之前她人在哪里?”
尹大人展现出了他作为刑部尚书的业务水平:“贺小姐方才才苏醒,这么多人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说话,她是晕了还是被人药倒了?以及最重要的,弄伤白侍君的凶器是何物,在何处。这些一一查完,基本可断定贺小姐是不是刺客……不,是不是蓄意报复白侍君。凌大人以为如何?”
凌云望着白禾略略拱手,“尹尚书断案经验在区区在下之上,大人说得极是。”
凌云说完却发现白禾的脸色并不好看,他感到困惑。
白禾觉得身体的温度好似随着伤口里不断渗出的血不断流逝。
刑部尚书真厉害啊!不用查证仅凭一个办案思路就能洗清贺小姐身上的嫌疑、罪名。
不愧是主管刑狱的刑部之堂官!
元红急了,立马看向罗阁老。
罗阁老并不意外尹尚书会这么做。对方在朝中既不是他一党的人,也非清流一派。尹双能坐稳刑部堂官的位置,并且入阁,凭的不是他在断案上的高超水准和丰富经验。
而是其如内阁另一阁员孟大人一样两边不靠、两边不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