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
刺骨的寒冷和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将纪明蘅从无边的黑暗中强行拽回一丝意识。
她感觉自己像一块破布般被重重摔在地上,身下是硌人的硬物和潮湿粘腻的泥土。
耳畔是夜枭凄厉的啼叫和野狗在远处争抢的呜咽嘶吼。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野里是嶙峋的怪石、歪斜的枯木,以及散落在荒草间森森的白骨。
这里,就是点花城外令人闻之色变的乱葬岗。
丹田处被彻底摧毁的剧痛依旧在四肢百骸中蔓延,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
意识再次沉沦前,她唯一能做的,只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蜷缩起冰冷的手指,轻轻抹了一抹怀中那枚早已失去光泽、却仍被她贴身珍藏的粗糙铜镜。
城主府那辉煌的灯火,在远处彻底熄灭,只余下这乱葬岗无边的死寂与绝望,将她彻底吞噬。
腐烂的泥土气息混合着浓烈的尸臭,黏腻地附着在每一寸空气里,吸一口便直冲脑髓,带来阵阵眩晕的恶心。
嶙峋的枯树扭曲着伸向铅灰色的天空,像一只只垂死挣扎的鬼爪。
随意堆积的尸骸轮廓,断骨支棱,磷火在骸骨间幽幽飘荡,时明时灭,映照出一张张空洞腐朽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在这令人窒息的死亡堆叠的角落,一具“尸体”微微动了一下。
纪明蘅仰面躺在冰冷的腐土和碎骨之上,衣衫被血和污秽浸透。
一丝微弱而冰冷的触感,从她怀中传来。
是那面古镜。
它似乎被这浓郁的死气和宿主濒临溃散的生机所唤醒。
镜面深处,一点幽暗粘稠的黑芒如同活物般蠕动了一下,随即猛地扩张!浓郁如墨汁般的黑色雾气,带着刺骨的阴寒和令人作呕的怨毒气息,争先恐后地从冰冷的镜面缝隙中汩汩涌出!
黑雾迅速在半空中凝聚、扭曲,翻滚着塑形。
不过瞬息,一张模糊而狰狞的“脸”便从雾气中浮现出来。它没有具体的五官,只有两个不断旋转的、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代替了眼睛的位置,下方裂开一道不规则的缝隙,发出无声的、贪婪的“嘶嘶”声。
这由怨念和邪力凝聚的虚影,贪婪地“嗅”着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气息,最终,那两团漩涡般的黑眼,死死锁定了下方气息奄奄的纪明蘅。
一股狂喜的意念波动,如同冰冷的毒蛇,直接刺入纪明蘅濒临溃散的识海:“天助我也!”
最后一个恶毒的意念尚未消散,那漆黑的虚影便猛地向下一扑!化作一道凝练至极的黑色流光,带着刺耳的尖啸,凶狠无比地射向纪明蘅的眉心!
阴寒!剧痛!仿佛有亿万根冰针瞬间刺入头颅!
那道邪灵凝聚的黑色流光,带着摧枯拉朽的恶念和冻结灵魂的阴寒,毫无阻碍地穿透了纪明蘅脆弱不堪的眉心防御,疯狂地涌入她的识海深处!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闷哼从纪明蘅喉间逸出。
她的身体在冰冷的腐土上剧烈地弹动了一下,随即又瘫软下去,仿佛彻底失去了抵抗。
邪灵的力量在她识海内横冲直撞,贪婪地吞噬着她残存的意识碎片,冰冷的触感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要将她仅存的最后一点生机彻底冻结、同化。
邪灵的意念在识海中发出得意而疯狂的尖啸。
它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具身体的本源正在飞速枯萎。这具庐舍,马上就要成为它的囊中之物!它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借助这具身体重临世间的景象……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彻底吞噬、身体控制权即将易主的千钧一发之际。
识海最深处,那片被邪灵力量视为即将干涸、毫无威胁的“死地”,一点微弱的、奇异的光骤然亮起!
那光并非纯粹的灵光,而是一种极其诡谲的、介于生死之间的混沌之色!灰白,冰冷,带着一种漠视万物的死寂。
光芒出现的刹那,如同死水中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嘶——?!”